余江海平淡无奇。他今年26岁,表面上看就是白白净净一个普通青年,只看外表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个搞乐队的。
“大海今天唱不唱歌!”
喊这句的是他们挺眼熟的一个面孔,经常来听他们。余江海笑了笑,搂着肖安的手没松。肖安凑到话筒前,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第一首是活跃气氛,海哥照例还是有几句话要说。”
肖安于是往一边挪,拉余江海重新回到话筒前。
余江海点了点头:“其他的话不多说。我看今天好几个朋友都在……我操,凌超也来了?”
台下靠左边的位置,有位年纪看起来和余江海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挥了挥手。从侧面看李凌超长得挺俊朗,可等他一转头,就很容易能看到他另半边脸画了淡妆还戴了个闪亮亮的耳钉。
余江海看到李凌超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之后就嘿嘿笑了。这家伙最不喜欢被关注,下来肯定要骂他。
“现在我们生活这个地方,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和耳朵。你还活着,只是因为你不重要。刚才唱那首叫《迎春》。春天可是我们自己迎来的,也只有我们自己能送走。因为春天不会一直是春天,它早晚会变成冬天。”余江海抬起胳膊给大家看了看自己手肘内部的小电极,“疼痛使人销魂。”
台下一阵理解的笑声,还有人也举起了胳膊,示意自己也有。
“销魂”某种程度上讲算是新型毒品,太新了,所以还没被严格禁止。“销魂”用微电流刺激神经的同时往血液里释放定量的特种神经递质。电流使人痛苦,神经递质使人快乐。
“周五三点老地方,自由引导人民。”
余江海说完这句之后,肖安就扫了扫吉他的弦,又开始唱歌了。
雷一达正跟着音乐蹦跶得高兴,他的通讯带突然震了起来。雷一达只勉强给了自己的手背嫌弃的一瞥,看见了常姗焦急的脸。他骂了句脏话,从视乐投影区往外挤。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直白、或是充满象征意义的图像让他头晕想吐,他一直很喜欢耳膜的歌,也喜欢肖安,但不太能接受得了余江海的那一套。
“我只爱你。”一个巨大的人像冲着雷一达跑来,人像在他面前变成了四爪的无人机,“相信他,相信他,相信他,相信他。”这句是肖安唱的。肖安前半句是怒吼,后半句是□□,听得雷一达骨头都酥了。视觉投影一下子变成了模糊的白光,贴得很近,让雷一达觉得窒息,意识里是那种被塑料膜捂住整张脸的感觉,“于是你感到安全,被拥抱,安全,停滞并融化在盒子里,多好。”肖安又唱了一句。
雷一达终于挤出了视乐投影区,肖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现实而粗糙,可雷一达反而觉得喜欢。
通讯带上常姗竟然还未挂断,仍在等他。雷一达叹了口气,接了电话,没开视频。
“怎么了?”
“我看通告,有人举报你那个乐队,监查小队去了。”
雷一达松了一口气,后悔自己出来接了这个电话。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没事,他们天天被查,刚才还说了段特别反动的话,演出没几次能平平安安演到最后的。查他们的人都熟了,有时候还要跟着一起去喝酒。”
常姗翻了个白眼:“你不早说。我就是今天正好看见了,还知道你去了,反正我该说的说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行行行,谢谢姗大美女。”
雷一达这边刚把电话挂掉,就觉得背后突然一阵凉意。他回头看到酒吧的门已经打开了,站在外围的几个人发现得早,赶紧往黑暗的地方跑,随时准备找机会溜,看来也是经验丰富。
他进来的时候刷了两遍脸查了半天邀请函,酒吧宣传也是说私密性好,得邀请制,不是被邀请了都进不来。可等监查的人来了,就知道“权限”二字意味着什么。
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雷一达叹了口气。
监查小队还是老样子,先是无人机队进场,对着人群进行人脸识别和照相,同时激活通讯带锁,断绝在场人员联系外界求助的机会。然后是五六个监查员进来控制场面,强行结束活动,驱散人群。
监查员配麻痹用的□□,监查队大队长及以上级别配枪。
无人机的扩音器循环播放着叫停活动的通知以及相关条例。
人群都颇为扫兴,甚至有些愤怒。大家不情愿地被监查员依次查验身份之后赶出酒吧,抱怨声不断,对监查员的肢体和语言辱骂也不断。这些人大多被他们无视了,有几个反复吵闹的,被击晕并戴上手脚限动环之后扔在了一边,等着被带走。
演出人员早就溜得不见了踪影。雷一达一直在往房间的阴影里退躲避检查。他知道这种检查只能算是例行任务,监查员们也多少有些应付差事,不会真的非要把整个厅里几百号人查一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躲那几个无人机身上,一路上和其他人有身体擦碰,也都低头道着歉过去了。
他不想引起注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监查员查到他某种程度上的“同行”身份之后对他差别对待。他并没有深究为什么,只是觉得更不希望这些人知道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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