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前后,社会上又搞了一次爱国卫生运动,要求是“木见纹,铁放光,玻璃瓷器亮堂堂”。我们的制糖厂、木工厂、印刷厂都在西公所这所旧庙里,所有的房间经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收拾起来相当困难,我们一连干了多少天,甚至干到晚上七八点钟,也还没达到要求。一天晚上八点多钟,马老师来预检,看见由王树成和孙忠仁负责的木工厂的一个木柱子上,还有斑斑驳驳的陈渍,就很不高兴地问他俩,他俩说:“蹭不下来。”马老师正好看见他俩脖子黑,就把他俩的脑袋摁在木案子上,拿过一把木锉比量着说:“你俩脖子黑,你看这样能不能蹭干净?”木锉是专锉木头用的工具,锉齿细长、尖锐,那要是锉在人脖子上,还不撕下一块块肉来?他俩吓得嗷嗷哭,围观的同学也都看得心惊肉跳。
毋庸置疑,马老师是一位好老师,课教的好,班级管理也严格,从他接手以后,我们班的学习成绩提升了一大截。但他并没有赢得同学们应有的爱戴和尊重,何者?严格但粗暴,对学生缺少那么一点体贴与关爱。
孙国兰回到班级和我同桌。制糖厂要开工,马老师不了解过去的情况,就问:“谁是制糖厂的?举手。”制糖厂的同学都举起了手,孙国兰也在其中。老师明确分配我的是木工厂,虽然木工厂的同学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制糖厂干,但毕竟不是制糖厂的人。我当然想制糖厂,那里有吸引我的人,但我没敢举手。孙国兰看我没举手,看着我的胳膊,向我努努嘴,意思很明显,我乍着胆子把手举了起来。从那以后我也成了制糖厂的人了,心里对孙国兰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教数学的徐宝贵老师是王久生的亲姐夫,长得的英俊,只是肤色黧黑。他也具有魔王似地严厉。他的教学特点是练习多、作业多,每天总有做不完的题。不过,我在他的教育时期,得益颇多。有一次课堂小考,他可能是未加斟酌,出的题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直接,而是还有深层的曲折。答完的同学就可以到前面的讲台找他批。不少同学已经批完卷了,也有不少一百分。我心里纳了闷了:平时都是我最快,今天怎么都比我快了?我答完到前面去批,他一看,“咦”了一声,怎么我的答案和前面的同学都不一样?他仔细审视一遍,发现我的答案才是对的,前面的同学都少算了两个过程。所以他在我的卷子上批上了一个大大的“100”分,并把前面那些同学的卷子收回去,重新批过。
这年冬天,我木匠李爷爷去世了。他住在离我家不远的韩家台子。韩家台子是帽儿山前的一个高台,绝大多数住户是黎红六队的社员。我李爷爷家与屯堡隔了一条沟,孤零零的一座小房子,房前屋后种着李树、樱桃树。樱桃是那种果实像灯笼,我们叫作“洋樱桃”的。果子模样很招人喜爱,但味道特别酸,尤其是不太成熟的时候。李爷爷是老“跑腿子”,终生未婚,自然也就没有子女。我父亲自然承担起发送的义务。
那天中午放学,我们回家吃饭,看见炕桌上杯盘狼藉,但每个盘里都有剩菜,对我们来说那都是美味佳肴,锅里有大米饭,地上撂了一把燎壶,敞开盖,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我一问,四妹他们已经吃过了,就剩我和三妹上学还没吃。我盛了两碗饭,三妹就吃了起来。我父亲生平烟酒不动,平时家里没有酒。即使有客人来,我父亲作陪,也是殷勤劝酒,他自己每次举起杯来用嘴唇沾一沾就放下,从来不真喝。我想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就拿了个小碗,倒了一碗酒,像喝凉水那样一口气喝干了,然后吃几口菜。酒是什么味?似乎没感觉。仔细想一想,有点稥,也有点辣。不过,喝酒、吃菜,吃菜、喝酒,这架势、这感觉蛮有点意思,我又倒了一碗,一口气喝了,吃几口菜。第三碗喝起来就费劲了,只感觉辣嗓子,我想:“既然倒出来了,还能倒回去?”坚持着喝了三气才把这碗酒喝干了。然后把饭吃了,叫妹妹们收拾桌子,我就上学去了。
出得门来,冷风一吹,酒往上涌,走到头道沟桥上,有点发晕,我就趴在桥栏杆上,想清醒清醒。于美业从后面赶了上来,问我:“怎么了?”我说:“喝酒了。”他就搀着我,边走边和我唠着嗑,一进教室,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老师还是有些偏袒我,任凭我睡了两节课,也没叫醒我。下了课,我也醒酒了,和同学们围坐在炉子跟前烤火。马老师也没回办公室,和我们一起围在炉子跟前,他说:“一会儿考政治,就算作期末考试了。就一道题,你们会吗?”我们的政治课是赵凤山校长教的,他工作忙,经常外出开会,一学期就给我们上了两堂课,留了一道题,答案约有二百多字。见马老师问,我就说:“不就那道题吗?”接着,我就给背了一遍,于美业说:“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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