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已到了子时,叶筠只得睡下。迷迷糊糊中,一团黑影走到他的床前,还没来得及惊呼,嘴就被捂上。耳边是林绍哑哑的声音:“别怕,是我。”
林绍松开手,黑暗中冲他勾了勾嘴角,自嘲着:“本来不想吵醒你啊。”
叶筠只觉得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点,忍不住揪住林绍的衣角,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没有受伤?”
林绍避重就轻,笑道:“不过是几个山匪太难缠了,没事。就是外袍扯破了,明日你得借我一件。”
叶筠听后,也不顾林绍,跳下床就点了灯,拿到床前问:“哪里破了,给我看看。”
烛光下林绍的后背被染红一片,破碎的布条下还可以看到狰狞的口子。林绍扭头对他笑:“你看你,非要点灯,把你吓着了吧。”
叶筠盯着伤口半晌后,才将目光定到他脸上:“你帮你去找大夫。”
林绍看叶筠的眼圈都红了,眼眶内漾着盈盈的水波,于是手心向上,摊到他下巴处。
叶筠怔怔,不明所以问了句:“怎么了?”
林绍慌忙将手移开,咳嗽了几声,不自然地掩饰道:“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带着金创药,不用请大夫。”
“那我去给你打盆水清洗伤口。”也不等林绍回应就匆匆去了。
林绍俯卧在床上,一个胳膊遮住脸,声音闷闷地说:“哎......哎,都说我可以自己来,能够得着......”叶筠不说话,将布条蹭过他的伤口,尖锐的疼痛感再次袭来,林绍倒吸一口凉气,也就不再提要自己上药的话了。
“叶夫人今天没受到惊吓吧?那些山匪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强抢豪夺!”决心坦然接受叶筠照顾的林绍,开始和他闲聊。
叶筠含糊地应着,专心替他清洗。
手指在脊背上抚过,酥酥麻麻的,林绍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继续说:“你不用担心,上了药过两日就好了。幸好下山时,师父给我备了......”
说了几句见闲话后,林绍昏昏沉沉就睡去了。
等叶筠给他上好药要包扎时,叫了他几声。他也只是哼哼几句,蹭蹭枕头,耍赖般只当自己没听见不愿睁开眼。
叶筠没有办法,只好弯下身子,一手轻轻撑起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将绷带绕过前胸直达后背,又从肩膀处穿过,打了个结才算完事。
“以后别这样了。”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的叶筠,鼻尖已经沁出密密的汗,他盯着熟睡的林绍看了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
九月的夜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响,投影在窗户上摇摇晃晃。
客栈的床并不大,林绍摊手摊脚地趴着,让躺在里侧的叶筠觉得他的呼吸近在耳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是叶筠拧起的眉头,一会儿是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一会儿又是他微张的干燥的唇。
翻来覆去几次,也不得入睡。就差把孔夫子的古训拿出来,默念诵读了。
林绍挪挪身体,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捏了捏他的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滑,直至握住他的手掌,才声音迷迷糊糊地说道:“快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起初叶筠的心情,如同夏天疾风暴雨前,在湖心颠簸着的无主小船,茫然不知所措。这时才定下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清晨的梧桐巷安安静静,偶尔才有几声早起脚贩的吆喝声。
一夜未睡的妇人坐在镜前,由小丫头服侍着梳头。
“夫人,有两根白头发呢,我给您拔掉吧?”小丫头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用了,留着吧,年纪大了,头发自然会白。”
“夫人还年轻呢!”
妇人笑笑,示意小丫头别说了,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又吩咐小丫头:“等会月丫头醒来,就给他喝半碗稀饭,吃一个包子,哄着她去小花园玩一会。要是问起,就说我去德芳斋给她买果子了。”
小丫头诺诺应下。
同福客栈是周子健在西京城内的产业,地理位置并不优越,堪堪只有十五间客房,空空的后院用来放置货物,客栈也只接待与周子健有生意往来的商户。
等妇人赶到时,周子健已经等在门口,将她迎上了二楼。
二楼雅间的门开着,白须老者像一个古松般站在窗前。
“大哥,林家嫂嫂来了。”周子健说道。
“来了啊,窦家姑娘是稀客,请坐。”老者率先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见过大哥,大哥腿上的伤已经大愈了?”妇人给白须老者行了个礼,也在圆桌旁坐下。
“不过是旧疾,窦家姑娘有心了。”
“林嫂嫂,当年......”周子健迫不及待就要开问。
“子健,你去楼下把我的茶具拿上来。”老者打断周子健的问话。
“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窦家姑娘领着个小女孩,一时都没认出来。”老者摸了摸白须。
“恩......是小女,已经九岁了。”妇人有些迟疑地回道。
“那是好福气啊,孩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母亲。”
“大哥,林哥和绍儿......还好吗?”
“林二去后,绍儿就被我养在鹿山,爬高上低,活泼得很,教他武艺,倒也没埋没他。”老者提起林绍时,眼里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话锋一转,“只是啊,身旁没个照顾的人,就我一个糟老头和毛手毛脚的子健,也委屈他了。”
妇人满眼不可置信。
“窦家姑娘啊,子健多年来一直在查林家的事。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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