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莫无拉住冷青翼,看着他因扯动伤处而煞白的脸。
“透透气。”冷青翼回身相望,看着莫无因两日不眠不休而疲惫的脸。“胸口闷,怕心疾再犯。”
“……”莫无皱眉沉默半刻,起身不由分说抱了冷青翼,几步便出了山洞。
洞外是片林子,风吹得树叶呜呜作响,显得阴森,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星光璀璨,倒是难得好天气。
寻了一棵大树,莫无将冷青翼小心放下,让他靠树而坐,站立于他的面前,背着光,看不清脸色。
“……”
“……”
对望沉默,只有风声。
砰!狠狠的一拳砸在大树上,震得树干颤动,枯叶直落。冷青翼浑身跟着一颤,缓缓低下头去,仍是不语。
“我已忍了两日!”音落,转身,黑色的背影,掩不住怒气和落寞。
“莫无……”
身后一声虚弱的呼唤,让脚下生了根,再迈不动,回身去看,冷青翼扶着大树,压着伤处,佝偻站起。
“听我……吹支曲子吧……”玉笛握在手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冷青翼扯着不自然的笑容,在风中微微颤抖。
“……”莫无在原地不语不动,像是默许,又仿似不赞同。
“我,我吹了……”冷青翼将玉笛架在唇边,第一个音起,跟着的却是一连串的回忆。
他和爹爹,坐在河边柳树下,共同谱写的曲子。
抑扬顿挫,高低起伏,有金戈铁马的豪迈,也有潺潺细流的柔情。
这是一首绝妙的曲子,但他吹奏得无力,也无心。
情势所逼,他把娘埋在东水镇,孤孤单单,不是爹爹的坟边。
行迹暴露,他们一路策马狂奔,卸了易容,顾不得半点休憩。
心思郁结,往事真相半点不饶人,心疾时好时坏,伤势难愈。
沉默寡言,苦闷无处言说,惶惶无力,沉溺悲恸,伤己伤人。
两日了,虚假的笑,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莫无。
莫无并不擅长音律,但也听得出来,这支曲子已是被吹得糟糕透顶。断断续续,音节不准,曲不成调,调不成律。但他没有阻止,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冷青翼忍耐着伤处的剧痛,不断运气吹送,磕磕绊绊,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好……听……么……”冷青翼急喘着粗气,湿了的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唇边溢出血沫,却还是勾着好看的弧度。
“我爹……”
“我娘……”
往事太重太沉,卡在嗓子眼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说不出半个字来。小腹伤处一阵阵的抽绞,疼痛直直冲向心口,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一软,跌进那人温暖的怀抱。
“莫无……”冷青翼恹恹地喘息,按着伤处的手感受着印染的湿热,“对不起……我……说不出来……”
“……”莫无抱着怀里的身子,息转心法默默运起,已是无比熟练,“我不要你说什么。”
“……”冷青翼感受着那些涌进身子里的力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我在。”莫无用手将冷青翼的头按在胸前,眼中再多的冷漠也掩饰不住其间的担忧,“别再让我提醒你了。”
“……”冷青翼身子一颤,像是听到喀拉一声轻响,什么碎裂开来,终于涌出了苦苦压抑的软弱,“……我知道……我记住了……”
“我见过许多死人。”莫无紧紧搂着怀里无助颤抖的身子,前襟的衣物渐渐被打湿,“你娘,并没有感到痛苦。”
“嗯……”冷青翼胡乱点了点头,声带哽咽,“是好事……可以和爹爹重聚……对娘来说,是好事……”
“我带你回去。”息转心法告一段落,莫无又将冷青翼抱起,皱眉看着那衣物上沾染的血迹斑斑。
“莫无……”冷青翼窝在莫无怀里,埋着头,“我没哭……只是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
“我知道。”莫无并未笑,而是将手臂收得更紧。
“爹爹最讨厌的……便是哭哭啼啼……的男孩子……所以……我没……哭……”冷青翼这般折腾自是到了极限,说着说着,便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嗯。”莫无轻哼一声,几个起落复又回到了洞里,火堆未灭,映着怀里的人,苍白倔强得令人心疼。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未到伤心处,软弱何辜?
第七十六回:春风风人
朴素的屋子,淡青色的布置,文竹成景,墨竹成画,屋子的主人喜爱竹子。
喜爱竹子的人,大多清雅淡薄。
屋子里,突兀的一抹桃红,极其鲜艳的颜色,窝坐在轮椅上,懒懒散散,手中把玩着青瓷茶盏,半杯清茶。
“……”屋子的主人此刻正躺在床上,好看的锋眉微微蹙起,从一场追逐的噩梦中醒来。
“哟,醒了?”那抹桃红婀娜娜地依了过来,往床边一坐,巧笑着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
,关门大吉了?”淡雅的笑容浮上苍白的俊脸,眼前怒放的四季海棠铺天盖地,硬生生在一片黑暗中生出艳丽的色彩。
“嘻……”一声轻笑,女子动作熟练地俯下身子,柔软的红唇印上男子的薄唇。
“……”男子也不挣扎反抗,只微微眯起了眼,感受着茶香溢在唇齿间,清泉慢慢抚平喉间的灼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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