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晴了,但人的心未必能轻快起来,这是吴邪要面对的一种残酷的现实。他身后的几个人里,有受了伤奄奄一息的,有畏畏缩缩的,还有两个心迹难循的,就连他自己,也连心无杂念地带着人从北坡翻下去都做不到。
自突围以后,他很少再有这么苟且的时候了。
“我们走到哪儿了?”他回过头问凉师爷。
这是他今天第五次问这句话。
“早就过安徽了吧,兴许……在大别山的哪个地方……”凉师爷四处看了看接道。
胖子烦躁地用枪托在背上蹭了蹭:“真想知道中野开到哪儿了,别胖爷还没归队,咱们都已经打过长江了,嘿,那多没意思。”
王盟听了他的话,趴在张起灵背上哑着嗓子笑他:“得了吧,就您这样儿,就算到了扬子江边那也过不去啊,撑死充个人皮筏子。”
“我呸,小兔崽子现在精神了?”胖子举起枪管,虚张声势地在他跟前晃了晃,“要不是看在你还躺平的份上,我他娘能再揍你三回!”
他的枪口晃过张起灵的面颊,后者登时斜过眼瞧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冷的,像极了某种在雪山深处生活的、单独狩猎的猫科动物。
他手抖了抖,声势就虚了很多,又看在张起灵往日的威名上不敢乱发作,只得咕囔了一句:“嘁。”
“胖子,”吴邪适时地插话进来,“王盟退烧了没有?”他是带着期许讲这句话的。
胖子眼神肃穆地抿抿嘴,探手往王盟的额上一抚,摇摇头:“没有。”
他的政委并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们走够了,找个地方。”他做了一个休息的手势。刚做完,凉师爷就“哎哟”一声,朝地上瘫去。
“师爷不行了,我看咱们得扎个担架给他。”胖子笑呵呵地蹲在一边挖苦他,“师爷,你长得这么瘦,真的抬出去说不定比王盟那小子还轻。”
“哎哟,胖老总,”凉师爷擦了擦额头,大大地叹了口气,“您快别说了吧,我比不得您们,这一路上都多少天没吃过正经米了,人实在虚得慌。”
“你这才几天。”胖子听罢,笑容就变得冷冷的了,他一拔枪栓,表情半明半昧的,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口中依旧是不变的语调:“我他娘都三年多没吃过正经米了。”
他说完,连背着王盟的张起灵都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胖子端着枪在原地站了站,脸上浮现着一层浅浅的凄苦笑容。片刻以后,他举起水壶猛灌了好几口,复而说道:“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他矮下身拍了拍凉师爷的肩膀。
凉师爷半软在地上,吃力地睁开眼睛往他,只瞧得见他蹒跚的背影。
天黑以后,暮色像散开的烟似的,缓缓渗透到大山深处来,最后把坐在火堆旁的五个人包围了。最近一个星期以来,他们睡的时间越来越早,几乎一停下就会立刻睡过去。火堆刚点了不久,旁边五个人就已经睡得七七八八了。有几回吴邪自己都要撑不住,只是抬眼看到张起灵才强打起精神坐回去。
“你睡吧。”今天晚上情况稍有不同,是张起灵先出声鼓励了他,“我守全夜。”
吴邪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睛看他,那意思他明白了:你不会夜里缴了我的械吗?
他对着吴邪轻轻摇了摇头。
得到了他的保证,吴邪这才安心起来,擦了擦眼角便躺下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间,他朦朦胧胧地怨恨起自己来,恨什么呢?恨他自己的蠢,或者说毫无防备。就在刚才他听信了敌人的保证,并且这会儿已然要睡死了,还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朦朦胧胧里,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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