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凌将军。”
清清秀秀的嗓音,正是那晚深夜拦住凌霄城的女子。
“杜小姐不必多礼。”凌霄城微微颔首,印象中的杜扇锦眉眼之间一股安宁清和,半点也没有杜鸣凤身上的戾气与阴狠。
“还得多谢上次将军深夜派人送小女回家。”杜鸣凤总算绕到了这个话题上:“说起来,上次柳老板的那一场戏,将军还满意吧?”
凌霄城闻言,平漠深邃得看不见光的黑眸看着杜鸣凤:“杜老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在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杜鸣凤暗暗心惊,却也硬着头皮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说道:“将军似乎对柳老板……很感兴趣?”
“爹,素闻柳老板是谪仙似的人儿,将军会感兴趣也实属正常。”正当凌霄城忍不住想要逐客之时,杜扇锦却突然微笑开口道:“就连我也很感兴趣呢。”
“将军府上是否还有事?”杜扇锦轻声一笑,合上箱盖:“心意也送到了,今日唐突了将军,将军数次看向门外,想必还有事没处理完吧?”
“扇锦,你……”
杜鸣凤被她噎了回去,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顺了她的话道:“既然将军还有事,在下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凌霄城也不客气,唤了老秦送客,打开杜鸣凤留下的那口箱子,眉目慈悲的佛祖静默地拈花不语,似是冷眼又怜悯地看过尘间千年万年的花开花落,悲欢离合。
因为彻悟而只能身处俗世之外的寂寞吗……
日光从雕着牡丹莺鸟的乌木窗中投进来,如水一般流过室中央的佛像,竟让凌霄城有了一种被慈悲凝视着的错觉。
“将军,”杨海走进来,向外望道:“方才看见老秦送了杜老爷和杜家小姐出府,这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
话语中三分正经,更多的是揶谕。
“人送到了吗?洪莲怎么说?”凌霄城并未搭理他的揶谕,淡淡问道。
“送到了。洪版主表面上没说什么,净是些过场的客套话,但我看他那脸色,像是又喜又忧。”
“又喜又忧?”凌霄城薄唇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大概他喜的是我放手了,忧的是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吧。”
“也不知道洪班主在担心什么。”杨海不解道:“他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排斥。”
“谁没有个过去。”凌霄城若有所思道:“听说三十年前,洪莲也算是上海滩顶顶出名的角儿。对了,把这佛像搬到后堂去放着,寻个机会挑些名贵的礼物送到杜鸣凤府上去。”
“这佛像可是个真宝贝,光是这么大块完整光滑、纹理匀密的沉香檀木就不好找。”杨海啧啧称奇道。
“这是那杜家小姐雕的。”
“哟,还真看不出来。”杨海嘿嘿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这杜小姐长得好,知书达理,又是和将军一样留洋归来,还有个这么有势力的爹,若是娶了,将军您也不亏,保准儿对您大有帮助。”
“对我大有帮助?”凌霄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还不如娶你好了。”
杨海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眼睁睁望着自家将军姗姗然地转身离去。
同一时间,苏砚搂住身旁华服男子的脖颈,冷笑道:“也不知道他攀上了什么好运,竟能让凌大将军看上眼,哼,不过杜老爷可是早就算准了要把女儿嫁进凌家的,他的好日子剩不了多久了。”
华服男子一手勾起他的下巴,苏砚的脸本就偏向女子的阴柔,半明的阴影打在他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狠毒与乖戾。男子轻声道:“若是让凌霄城知道是你抽得柳陌红这么惨,你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知道又怎么样,这是玉梨园的规矩,他一个行外人,就算再只手遮天,也说不得什么。他看中的不就是柳陌红那一张脸,等这新鲜劲儿过去了,我看柳陌红还有什么好撑腰的。”苏砚狠狠地说着,转而又挑了柔媚轻薄的笑意,贴上男子的唇道:“再说了,你堂堂叶家的大少爷,世世代代的富贵豪门,还会怕这些小事?”
“民不与官斗,又有哪些世家能够真正不忌惮凌家的势力的?杜鸣凤也做不到。”叶恕明时不时啄一口苏砚的唇,与他温存细语道:“更何况凌家带了个‘军’字,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吧。”
苏砚一手搭在铺了白色抽纱蕾丝的沙发椅上,一手抚上叶恕明勾着他下巴的指,媚眼如丝地嗔道:“那若是我得罪了凌将军,你会不会帮我?”
叶恕明略一皱眉,并未答话,反手握住他,头一低便吻了上去。
苏砚心下酸涩中又透出几分冰冷的自嘲来,硬生生憋回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犀利问话。
——何必点破呢。
——真情假意,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火车呜呜的冒着白汽进了站,汽笛长鸣一声,缓缓地停住了,车上的人群开始摩肩接踵地向着门口移动。
绮罗将手中的药包紧紧护在胸前,站在一节车厢的铁皮车壁旁,打算等着人流稍稍稀疏一些以后再下车。
“咦,这不是绮罗姐姐?”
耳畔脆生生一句轻唤,绮罗回过头去,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正冲着自己笑。
“姐姐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桃呀,叶府上的那个丫鬟小桃。”那小丫头见她一脸茫然,也不恼,笑着说道:“上次玉梨园到叶府上来唱戏,我还帮姐姐拿过行头呢。”
“哦——,”绮罗恍然,印象中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也漾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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