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尘看了柳瑛一眼,好笑道:“小瑛瑛乃苏家家主,对于自家诸多事情必是无一不通透,如何也不该轮到我这个外人多言。”
柳瑛苦笑道:“我这个家主处境如何,你早就见识过,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我柳瑛书读的不多,不像你们文人士子那般高深委婉,既然事情已经摊开到明面上,索双方都交个底。”揉了揉眉心,又有成竹道:“再者,苏昕络那边的路已经走绝,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女或者你谢芳尘,所有图谋只能从我这边着手。呵呵,别人要算计我,而我却对算计的原因一无所知,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我柳瑛虽笨可也不是傻子,事态发展到现下这个情形,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银票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有所期待的好,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空欢喜一场。”
谢芳尘望着炭炉上锅子里冉冉升起的白雾静默许久,出师这么些年来,首次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位置,柳瑛语气和缓轻柔,如同与知交好友闲话家常,但其中涵义句句咄咄逼人,容不得她作他想……好在低估了她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也算不上多丢脸,便也放松了脑子里紧绷的那弦,拿起竹筐里那盘最爱吃的金针菇倒进锅子,抬眼看向柳瑛,叹息道:“苏家的水,深的很哪。”
柳瑛眨巴眨巴眼睛,并未接话,脸上做期待状,谢芳尘慢条斯理的拿漏勺在锅子里搅动了许久,这才详述开来:“盐,铁,茶,作为官府限制交易的货品……”
“盐铁官营倒还理解,为何茶叶也包括在内?”谢芳尘刚开了个头,就被柳瑛举手打断。
“官营”的意思谢芳尘没懂,但也没放在心上,对于柳瑛提出的幼稚问题,她摇了摇头,无奈解释道:“西部游牧民族喜食荤,茶可解油腻,消疲乏,而将沸煮过的茶喂牲畜,马吃茶长膘快,牛吃茶增加产……言而总之,夷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
柳瑛微张着嘴巴,顿时恍然大悟:“南沂可拿茶叶同西夷换取马匹,毛皮,药材等物,官府管制茶叶生意,既能防止私茶外运,又可以在本上牵制夷人,果真是好策略……”见谢芳尘一脸啼笑皆非,脸颊红了红,忙打住话题,拱手羞愧道:“愚姐见识浅薄,见笑了,贤妹请继续。”
谢芳尘在接近柳瑛之前,已经将她的底细探查的一清二楚,一个仅读过几年私塾的奴仆之女,见识浅薄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便也没再多说旁的,直接切入正题:“盐,铁,茶,三种官府限制交易的货品,除了官府指定之外,普通商贾人家不可贩运。而被官府指定的商贾,也就是世人常说的‘皇商’,以东华苏家为最大,产业遍布整个皇朝,可谓南沂商业的顶梁之柱。”
难怪苏家这般有钱,且单凭苏昕络一个柔弱男儿便能撑起诺大家业,竟是指定经营而无太多竞争商家,所谓垄断也不过如此罢了,柳瑛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又疑惑道:“苏家虽是实力雄厚,可也不过是仰皇家鼻息过活,哪日皇家将特权一收,苏家立时便失了今日的荣耀风光,又何劳圣上与太女如此惦记?”
“事情若是如此简单便好了……”谢芳尘放下筷子端起茶碗饮了几口,心里暗暗为柳瑛的犀利鼓掌,竟能如此准确的抓住问题所在……倘若不是立场不同,或许会成为交心的知己吧,毕竟自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从前武侠片的时候,正邪两道高手级人物碰面,不管背后有多少新仇旧恨,面上始终微笑客气甚至能同饮同食,哪怕一下秒便是你死我活,也要维持好这一秒的所谓君子风度……套到今日这相似的情景上,看着谢芳尘淡定从容的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夹金针菇,柳瑛着急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硬是逼回了肚子里,嘴里默念着“涵养涵养……”,也伸手替自己夹了颗荸荠,塞进嘴里嚼的“咔嚓咔嚓”直响。
柳瑛将锅子里的荸荠全塞进肚子后,谢芳尘才停下筷子,又端起茶碗抿完一杯茶,这才继续道:“自圣上登基以来,边关一直战乱不断,数次御驾亲征,须知水火无情刀剑无眼,历尽艰辛而九死一生,这几年来圣体愈加违和,太女临危担起监国重担,为着南沂社稷着想,于三年前派出三百乌衣卫分别潜入西夷,陈,青云三国刺探敌情。抛开种种皇家机密不说,也得了些意外的消息。”她顿了顿,又高深莫测的笑道:“陈国宋家,青云丰记,西夷卢庄,乃三国间可与南沂苏家相比拟的皇商,乌衣卫详细查探后,发现这三户人家皆是三十几年前白手起家一夜暴富,且三家家主年幼时均曾流落至我南沂京城。太女又从年太卿处得知苏家老太君早年曾收过三个义女,成年后派往外地掌管分号生意……虽改名换姓去国他乡,当年知晓此事之人亦不在少数,经确认属实无疑。”
柳瑛表面淡定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如滚烫的热水浇到了石灰石上,簌簌的冒着白烟裂开来,她知道苏家不简单,可也没想到会如此的不简单……盐茶乃百姓生活之必备物品,冷兵器时代,铁是强大军队的基础,不论是太平盛世或是战乱纷起,苏家都该被皇室紧紧攥在手心里,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得苏家便得天下……这么想来,当初下嫁苏家的音冉殿下,怕是皇室用以联姻的工具,远非秦公公所说的“婚嫁自由”。
额头有冷汗流下,她本觉得苏昕络行事稳重多思虑,现在看来怕是……思路猛的被一阵剧烈的响动打断,苏昕络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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