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乍见的喜悦教无边惶惑霎时冲散,他扳紧,专注一致望进她,不想她有分毫相瞒。
“你你可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好久没这么生气,路小冉紧握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了,但又没胆真正对人下手,只能狠狠地,狠狠咬住下唇,死命低头不看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纷纷落在初夏热燥的红砖道上。
“我哪里可恶我做了什么你总要说明白我才能解释啊这样闷不吭声地算什么”杨泽身形蹲低,半跪着,视线与她齐平;眼看路小冉就要把自己弄伤了,这让他莫名烦焦。
天,经过三个星期的身心煎熬,他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然而路小冉却猛然一僵。
圆瞠杏眼推开他,残恨洒将数落他。“解释你不需要解释啊反正你是大人你是老板嘛不希望我来你可以直说呀,为什么要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又出现,还故意选在人家本来不能来的礼拜六”
“小冉,我”听明白是误会一场,杨泽想说话,但又教路小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给生生截断。
“呜人家每天都在这里等,还打电话到批货叔叔那里问鸡蛋糕婆婆说你可能换地方了,所以我就到处找有时候我会好怕新闻里的那些面目全非的无名男尸是你,或者你早就一个人在家里病得死扭扭了呜,早知道你这么过分就不要替你担心了呜,人家要跟你绝交切八段啦吟”沙尘人眼,她边哭边揉,红通了一双大眼依然嚎啕不止。
“小冉你”杨泽初闻莞尔,细听却只能感动,缓缓靠近,试图阻止路小冉蹂躏眼睛的举措。“你想太多了,这几个礼拜我人在中部,才刚回台北来呢。”
方才他还不知为何刚下车就有股到这儿来的冲动,现在懂了。
“你骗人,我不要信,你明明说只是拜访朋友隔天就”路小冉落泪不止,气呼呼,双手捂耳,将头摇得像只波浪鼓。
“我是说真的”杨泽抢下路小冉的手,让她捧住自己扎人的颊。“后来我又去了南投的医院,我妈得了孚仭桨,最近动了切除手术,很依赖人照顾她……brgt;
“你说的朋友,是指你母亲”镇静了些,她凝泪探问,两颗来不及收煞的水珠徐徐下落,滑过她明显削尖的白脸庞。
他不想瞒她,在她自然而然就为他担心这么多后。“不,我原本去探望的是我的呃未婚妻”视线下意识微仰,这样才容易把话明说。
关于杨泽与殷宽解桐情同手足的交情,关于何冠仪与殷宽老板与下属的关系,关于他与何冠仪之间再没有意义无所谓谁是谁非的爱恨情仇,他愈说愈失笑,因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这般淡然,就像阿公给小孙女讲古从前从前诸如此类
路小冉听着,看着,不由得联想起阿泽告诉她的灰姑娘故事。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在体内扩散,从心而身,自眼而鼻,吞了柠檬似地酸涩到胃底。
她又想哭了,她觉得阿泽好可怜。
“然后我在那里碰到一个认识我妈的人,她告诉我我妈生病的消息”叙述问,杨泽陷入了这几个礼拜生活的回忆,没注意身边人的异样,他拉着她边走边说:“我妈是个很娇生惯养的爱美女人,个性相当跋扈,其实她一直爱着我爸的,所以才会在我爸第一次再婚后也闪电结婚又离婚,第二次再婚后割腕,第三次再婚后赌气出家,这几个礼拜她一直反反复复地要我找我爸或不要找我爸来,再不然就是像个疯子似地哭闹挣扎,说自己变丑了,以后再没有男人会喜欢她”这是杨泽第一次主动对人吐露他的家庭,有别于公关形象与新闻炒作,充满了挫折角力,最最惨痛而无奈的真实版本。
周末午后,补习街上人潮汹涌,好几次路小冉被推挤着,贴近杨泽衣袖就闻到一股淡的消毒药水味。
她的手被包揉在他的掌间,轻易便能感觉他的情绪;他激动时会微微施力,难过时会冰凉发汗,她甚至在他忘情松开时主动牵挽,十指交缠,十五岁的她全心全意随他起落,为他烦忧
因为他没说谎,他把她当重要的人认真对待,他在解释,他害怕她误会离开;以前不是没有人这样对路小冉好过,但,这是她第一次为着这般认知心安感动。
她也很想对他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还真是爱哭耶。”恍惚回神,杨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干净面纸在他手上等着。
路小冉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侯走到新公园来了,就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小径旁,那时她一个人躲着唱歌的凉椅上。
“来,把眼泪擦擦。”杨泽很自然地就帮她搽鼻涕,还故意在路小冉俏挺的鼻梁上轻捏两下。
她笑了。嘟嘴,眨眼,清媚如春花。
“不气了吧”抑下心弦震动,杨泽避开些问,他是个正常的成熟男人,知道那般突地激切代表什么。
“以后不这样就不气了,”然而路小冉却汪地靠近,小手颤抖着抓紧他衣袖,关怀溢于言表。“矣,我是说真的哦,下次再这样我呓
话语未落,她整个人陷入一副伟岸胸膛。
“小冉可不可以借我抱一下”杨泽的声音落在耳边,有些走调。
够了,他冷够了,正渴望些许温暖。
“嗯。”没怪阿泽先斩后奏,她大方将余泪抹上他。
第五章
炎炎七月,正是暑气蒸腾万物委靡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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