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见锋被他叨叨得太阳穴发紧:“你他娘的懂个屁,少招他。”
毛副官顺手收拾了桌子,嘟囔着:“我还真不太懂,旅座,你对小方太好了,有时候好的像亲爹,有时候好的有点怕他……不是那种真怕,就是那种……对自己婆娘宠着的那种怕,反正我是不太懂,小方该不会是您什么亲戚吧。”
杜见锋点上烟斗,默默地听着,好一会儿才磕磕烟斗,起身出了门。
“旅座,您去哪儿啊?”
“去找马三爷。”
方孟韦下午和王大勇他们混在一起,近身搏击杀气重得很,毛利民路过,被王大勇喊住,问旅长去哪了,毛利民实话实说。
方孟韦听了倒是有些好奇,转头问王大勇马三爷是谁,王大勇一脸暧昧的笑:“那可是个大美人,跟咱旅座可合拍了,山上的产粮大户,前一阵我们还撮合呢,旅座就像个木头桩子,也不会说点好听,就知道成天跟人家商量这商量那的,这不,又去了……”
他光顾着笑,被方孟韦的拳头扫到眉骨,青了一块。
晚上杜见锋回来的晚,想来是吃过饭了,直接到了方孟韦的屋里,事情开门见山地说:“我看那个同学伤势也稳定了,我派人送你们两个去洛阳,和你们的同事汇合吧。”
方孟韦坐在椅子上,仰脸看他,淡色的嘴唇轻轻地开合:“我不走。”
杜见锋耐着性子问:“你不走你要干什么?”
“当兵,我说过我要当兵。”
杜见锋叉着腰,几乎要喘粗气了:“你是三青团的干事,肩上的衔比我们这些臭当兵的升得快多了,你要是真想当兵,等你回重庆,再到国防部申请调令。”
方孟韦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我就想直接在你这儿当兵,不行吗?”
杜见锋以前觉得行,战区本就乱糟糟的,留下也没什么大事,现在不一样了:“不行,老子不收你这个兵。”
“真不收?”他吊着眼睛看他。
“老子说不收就不收!还管不了你了!”
方孟韦站起来,从从容容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小包就走。杜见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出了屋往营外,好一阵都不见回头,才想起来去追。
杜见锋跑着追了一阵才追上,小家伙走得十分果断,步子没有一点迟疑,他将人堵在路边,吼道:“你往哪走?大半夜的干嘛去?”
方孟韦一字一顿地说:“我去参军。”
“你他娘的上哪儿参军去?!荒郊野岭有报名处吗?”
“你不是总骂汤恩伯过度扩军吗?我找他的军队,肯定能当兵。”
“你敢!”杜见锋气得头顶升烟,拉着人往回走。
方孟韦当然不会顺从,两个人直接动了手,方孟韦虽然平日练得不错,但是杜见锋动了真格,他也不是对手,最终教人用了束缚带扛在肩上。
“你还敢去找汤恩伯,你知道他下面的那几路军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这小样的,到那就得被生吞活剥了!”杜见锋扛着人,吐了口血沫,这小子的拳头还真没少下苦功啊。
“你管我,是你先撵我走的,你有什么资格还管我去哪?”方孟韦没放弃挣扎,扭得像条毛毛虫。
杜见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不走,还一直留在这啊,你大哥就在前线,你也上了前线,你爹怎么办?”
方孟韦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真有一天,我和我大哥都战死了,日本人还没被赶走,我爹照样披挂上前线,我们方家为国不惧死。”
杜见锋摸摸他硬硬的发丝,真是犟种:“现在还不差你这一个,回去好好念书吧。”
“我爹不让我念了。”
“不听你爹的,你就是念书的苗子,到三青团瞎混什么。”
“杜见锋……”
“怎么?再打一场?”
“肩膀膈得我肚子疼,要背着。”
“艹!”杜见锋把人放下来,解了束缚带:“上来吧,小祖宗。”
方孟韦趴在他背上,宽厚又炽热:“你出汗了。”
“连追再打,能不出汗吗?折腾老子!”
他勒紧了手臂,挽住杜见锋的肩头:“我现在还不想走,杜见锋。”
杜见锋被他逼得叹气:“我怕,小孩儿,怕再做错事。”
“谁说是错的?”
“那就是错的,现在就错了。”
方孟韦不说话,头发扎着杜见锋的后颈,他狠狠的在他后背上咬了一口,被咬的人没吭声。
“好吧,”方孟韦宣布:“再过两周我就走,再让华嘉恢复恢复,”他没给杜见锋说话的机会,“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两周我跟着王大勇。”
他们静静地走了一段路。
“你放我下来吧,”方孟韦动了动:“我又跑不了。”
杜见锋放他下来,并排走。
今晚起了乌云,没有月光,只有愈来愈近的营房灯火。
“马三爷的饭好吃吗?”方孟韦突然问。
杜见锋愣了一下,才说:“还成吧,我也没吃出个味儿来,心里惦记着怎么和你说。你们两个人走,我也不好派太多人跟着,目标太明显,所以去找马三爷借点人,跟你去洛阳。”
方孟韦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回营就进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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