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告退的时候,他听见李濂小声嘟囔:“先生说什么害怕日后,分明是因为家兄。”
他再一次替李濂肃整衣冠,对他说:“臣是报国公之恩,却也是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主上。”李濂总是想追随着兄长的脚步,可却从未发现,自己早已超过了兄长。
李濂还提出了要送他出京,他没有拒绝这样的恩赏。
正月二十日那天,林子清踩着宵禁开放的点,从家中走出。侍童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林子清不由得愣了一下——李濂正独自静立在门口。
林子清原以为李濂说的“送他出城”,只是在城门口与他说几句话、折柳送行。然而这样,对一个臣子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他却没想到,李濂真的是要从城内一路送他出城。
李濂接过林子清的包袱,掂量了一下,放到拴在门口的马背上,问道:“先生只带这些东西吗?”
林子清牵过家仆手中的缰绳,走到门外,答道:“臣一个人,没多少需要带的东西。”
“也好,毕竟先生一路都要经行官驿的。等到了陵州,再由州府替先生置办些东西。”李濂颔首,对林子清道,“先生请上马吧,趁着清晨人少,走得会快一些。”
林子清婉言拒绝了李濂让他逾制一次,走城墙御道的提议。然而恰逢休沐,清晨人少,两人就在长安城中疾驰,到城门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出城门后,李濂并未停留,林子清跟着他到了十里长亭才停下。
“臣欲向主上求个恩典,”林子清忽然开口,“臣想去国公府内看看。”成国公府作为李濂曾经的潜邸,自然是被守护起来了,不让人乱入,他想进去还需要李濂同意才行。
林子清的前半句话让李濂心头一紧,这语气和林子清要辞官时候的语气如出一辙,让他以为会有什么要事发生。听到后半句话后,李濂才长出一口气,仿佛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笑道:“应该的。先生想去,什么时候都能去。”
又过了片刻,李濂又像想起什么来一样,对林子清道:“不如把先生曾经的院落划出来,这样先生也方便些。”
林子清拱手道谢。
李濂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先生不必言谢,这本就是濂该做的事……若是方便,还请先生代濂去祭拜家兄。”
李濂从未告诉过别人,当年自己曾因琐事和李沅吵过一场,惹得李沅十分不快。一直到李沅要出征前,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那时李濂也意识到自己顶撞兄长有些过分了,该向兄长赔不是,却始终不愿开这个口。
他便一直拖着,想等李沅得胜归来、接风洗尘时再向他好好赔罪,可却再也没能等到这个机会。之后他无数次悔恨、在心里说过千万句抱歉,却也枉然。
“濂还是该谢谢先生的。”李濂突然退后一步,在亭中屈膝跪下。
“主上何故?”林子清吓了一跳,忙上前准备将他扶起。
李濂笑着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一点儿心意而已,望先生成全。”
林子清便明白了李濂的用意,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李濂。
李濂对林子清三叩首。
——一谢先生教导之恩,
——二谢先生襄助之功
——三谢先生……对家兄不负之义。
三拜后,李濂站起来,走到树旁,折下一段柳,将其递给林子清。“先生且去吧,”李濂笑着对他说,“等过两年,濂便回一趟陵州,顺道去探望先生。”
“好,那臣等着。” 林子清接过刚吐出新芽的嫩柳,冲着李濂长揖,“臣这就走,主上该回去了。”
李濂摇头:“濂等着先生先走。”
林子清不再停留,翻身上马,此时身后传来李濂的声音,“一路珍重”。
他扬鞭而去,一个月后,就回到了陵州城。
他步入暌违已久的成国公府,下意识地走到了自己的那一方偏院。
所有的摆设都没被动过,就好像自己昨日才离开这里一样。只除了院子东南角的那株梨树,从一人高的小树苗,长成了高大的乔木[1]。
如一夜雪落,梨花开了满树。
春光正好,春景莫负。
恍惚中,有人站在树下,笑得恣意,用略带轻佻的语气调笑道:“小美人,笑一个。”
已是两鬓斑白的林子清会心一笑,冲着那个身影躬身长揖。
君以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以半生承一诺,终不负黄金台上意。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1]:二十年的时间应该并不够梨树长成“高大”的乔木,但是总要比刚种下的时候打多了。
李濂一直有点小自卑,因为他哥实在是太厉害了,各方面碾压。
而且李濂起兵这件事…李沅只是诱因qaq
全文完,这就是一个泛着粉红少女心的傻白甜无脑玛丽苏小短篇,某天晚上失眠开的脑洞,用来自娱自乐、抚慰自己即将挂科的心灵。
然而渣手速码了快一个月才码出来,我可能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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