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阴柔身穿华袍的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行至梅下澈身边,庄重地双膝跪下,行礼道:“微臣叩见皇上。”
皇帝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眯着打量了古今外一阵,说出的话却是冲着梅下澈的:“梅关主,此人是江南谷王爷——古今外?”
古今外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立刻将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贴到了胸口上。他可没忘记当年他做出的光荣事件,在今年开鳞湖的“春渔”日里,还被梅下澈摆了一道,丢足了面子,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如今两人站在皇帝面前,梅下澈泰然自若,保持着那一贯的沉稳;而他还没抬起头,一见那黄色龙靴,腿便发软了,素来张狂的语气收得滴水不漏,高下立见。
这明显的天差地别,让古今外心里很不好受。
梅下澈道:“绝无半点假。”
皇帝道:“古——谷卿,抬起头来。”
古今外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缓缓抬起那张男生女相的脸来。
皇帝望着这张脸,皱眉回忆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这谷王爷向来龟缩在江南,半只脚都不曾跨进过京城,他自然没见过这王爷。于是模棱两可道:“朕素闻江南好,出美景,出美人,今日这才一睹传言风采,这才领会到此地真是人灵地杰。”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曾见过这人,怎么知道这就是如假包换的谷王爷?”
梅下澈今日破天荒屈尊来面圣,为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于是他不慌不忙道:“不如让谷老王爷入京,来亲自一辨?父亲见儿子,总不可能认不出吧?”
皇帝疑惑道:“为何不让谷王爷回江南府邸里去认亲?”
跪在地上的古今外道:“臣那日在谷府别院里处理事务,院子里熏了一种臣未曾闻过的香,臣不出片刻便晕了过去。等臣醒来,臣已经不在府邸里面了,而是在一辆马车上。臣两眼被布遮住,也明白臣被奸人盯上,绑架走了。”说罢偷瞄了一眼梅下澈。
梅下澈无声地示意道:不要慌,按前几天商定的剧本继续胡扯。
古今外顿了顿道:“幸好半路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谈......‘破风镖’大侠救下,逃回了府邸。家父知此事另有蹊跷,便打算掩人耳目,做出臣被刺杀的假象。‘破风镖’乃大义之士,提出将罪名扣到自己头上。臣谷府上下都很感激这位义士。”
皇帝默默听头上冷汗涔涔的古今外兜了大半圈,开口道:“所以谷卿的意思是?”
古今外直起身子,再对着皇上一拜,声音忽然大了不少:“臣谷家被奸人盯上,已经威胁到臣等身家性命,江南谷家已经待不下去了,恳请皇上准家父入京,派兵保护!”
皇帝似笑非笑,沉吟半晌,道:“准了。”
古今外见事成,心里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再对皇上一拜:“谢皇上隆恩!”
皇帝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转头向梅下澈:“爱卿可知,爱卿的至交刺杀了京城第一富商谈万寿,取了江湖上十四人的性命?”
梅下澈面不改色:“草民知。功过是非,天理来断。草民的至交品性高尚,必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出草民意料的话,他已经到大理寺领罪,被扣押了。”
皇帝惊讶道:“哦?”
梅下澈紧接道:“草民有一请求。在审理此案时,可否将公堂向百姓敞开,在万千民生的目睹下审理?”
皇帝看向这神色淡然的梅大关主,心里却完全不知道这人在谋划什么。总之不可能是大义灭友吧?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叫人来围观这笑话。若不是皇帝早就见证了这两人深厚的情谊,现在都要怀疑这梅大关主是在落井下石了。
但皇帝无法拒绝这冠冕堂皇的请求,于是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梅下澈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道:“多谢皇上成全。草民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等两人离开偏厅好一阵子,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这两人......借题发挥么?搞什么鬼。”
偏厅外,黑衣男子和华服男子隔了半丈距离往殿外走。等离开了宫殿,华服男子这才凑上前问:“梅关主要不要去看看我师兄?”
梅下澈:“嗯?”
古今外:“谈更是我爹的弟子,看起来比我年长,我自然唤他师兄了。”
梅下澈:“谈更他......在大理寺么?”
古今外:“现在应该被关押在刑部牢狱里。话说,他真的杀人了?”
梅下澈顿了顿:“是。赶紧带吾去。”
古今外笑道:“难怪关主要编这么一段‘谈好汉勇救王爷’的故事,原来是想将功抵过,替他减轻罪罚。”
梅下澈看了古今外一眼,不置可否。
古今外默然一阵,忽然小声道:“梅关主对我师兄真是用情至深。”
梅下澈面不改色,心里却咯噔一声,不由得问了出来:“此话怎讲?”
古今外:“患难见真情啊。两位不愧是江湖情义儿女,哪像我这种面上是达官贵族,其实是个草包,若有来生......”
后面的话梅下澈全都没听清,一路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直到古今外亮出身份,侍卫放他们进地牢里时,才微微定下神来。
左弯右拐,两人才在一间阴沟似的牢房前看到了谈更。
此时的谈更身穿破旧的白囚衣,平日里束发的银冠不见了,一头墨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俊秀的脸上没有一点污渍,坐姿端正,那双杏眼在一团黑暗里熠熠生辉,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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