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太后大惊,另一手里捏着的方才逗弄皇长子玩的布偶滚落到地,一旁站着的皇后面露不解,正要发问,却见高湛冲自己微微摇头,便只是抬手扶上了太后的手臂。
“他那时候几乎是死过去了,之后堪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便一直卧病,情况始终不好。最近终于寻到了能救他的药,已快马加鞭送了过去。只是孩儿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想去一趟廊州,”萧景琰变了自称,这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恳求,“孩儿知道这想法太过无理,但我不能再一次忍受……”他说着,声音已经哽咽,眼眶虽未湿润,神色间的痛苦却一点都不比当年得知林殊的死讯时少,那时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不在现场,而这一次,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梅长苏还活着,便不会让自己再悔恨一次。
太后已然落泪,她拍了拍萧景琰的手背:“我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像你一样,既然能再一次失而复得,便是上天对小殊、对我们的恩惠,你去吧,去看看他!”
“母后!”萧景琰紧紧蹙着眉头,闭上双眼,不让泪水落下,他悬了四个多月的心飘飘荡荡,不管最后落向何方,都要看个清楚明白。
皇后心思聪颖,已隐约猜到大概,提议道:“马上就是先太皇太后的祭日,三年平孝期将过,依礼,应由陛下缀朝带人前去皇陵守孝三十日,不如趁此机会,南下廊州。”
萧景琰平复下心情,看向皇后,又看向太后:“朕也是这个想法,虽对不起太奶奶,可近期也没有更好的时机离开金陵了。”
“也好,”太后点点头,“到时候,京城里就由皇后打理,我和你一起去,就说陛下思念先人,独自在内间守孝,其他人等照例排在正殿内。”
萧景琰也觉得这样再好不过,正要点头,却见皇后行了一礼,笑道:“母后,臣妾年纪尚轻,经事又少,何德何能由臣妾留在京城打理呢,还是由您留在京中,臣妾和陛下前去皇陵,那里只需按照仪程守孝即可,还请您让臣妾图个轻松吧。”
她虽笑语嫣然,太后却知晓她是想起了废后言氏犯下的过错,不愿落人口舌,才自甘去皇陵清苦守孝,甚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好,那就由你和陛下去吧。可好?”
最后这句话问的是萧景琰,他又一次深深地看向皇后,眼中有着难掩的愧疚和自责,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商量了些届时离开的细节,之后便离开了长乐宫。
“好孩子,”太后目送着萧景琰离去的背影,将皇后拉到身旁坐下,“委屈你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这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同样是极其聪慧的人,又比皇后多了经年的阅历,哪还不知道萧景琰刚才那些眼神中透露出的情绪,只怕皇后回去细细一想,不免要神伤,便温言劝道:“你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又育有皇长子,肩上的担子只怕会越来越重。在这偌大的宫城里,要想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有些东西是比爱情更为坚固和重要的,你懂吗?”
皇后仍然是笑,眼角弯弯,一如她刚成为太子妃时的样子:“臣妾懂的,母后……我都懂的。”
几日后,一队由皇上和皇后亲率的仪仗队从京城出发,一路前往皇陵。守孝的第一日,萧景琰独自在内间跪了一天一夜,而后庄严地行过大礼,便悄悄地带着列战英等几位亲随,乔装打扮,驰马一路南下,往廊州的方向而去。
“太奶奶,这一次我一定会护小殊周全,请您在天之灵也保佑小殊平平安安,原谅我不能为您恪尽孝道,等小殊好了,我带他一起来看您。”
皇陵中自己讲过的话还言犹在耳,等到萧景琰回过神来,视线中满是路边葱郁的绿林,再细看,绿色间缀着不少红点。列战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笑道:“梅花开得这般好,真是好兆头。”
“是啊。”萧景琰也露出了笑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起身道,“走吧。”
清明过后,春雨不止,他们一路南下,看草木始发新芽,万物开始复苏,田野间的农民在绵绵细雨中一边唱歌,一边春种,一切都显出生机勃勃的样子,令这一路行来的担忧和焦虑都淡了许多,多出几分热切的期盼来。
金陵离廊州并不远,他们一路急行,日夜奔驰,很快就到了江边。渡江的船只是一早就租好的,船夫等到他们都上了船便松了绳,坐到摇撸边,抬起斗笠,露出一张众人都很熟悉的面孔。
“甄平?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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