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轻轻地敲了敲碗边,温和地笑骂道:“跟谁学的歪理,好好吃饭。”
何敏立刻训练有素地往嘴里送起了食物,再不多嘴了。
当日下午,何敏便回归了学校。教室里的人还是那群人,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变化,可何敏的心,却冷漠了许多。
一晃又是几日。时间的平淡带走了连日的不快,尽管各种小传说被以讹传讹地夸大到了离谱的地步,可何敏的生活依旧恢复了正常。
让人习惯曾经的不习惯,接受曾以为的无法接受,生活大抵如此吧。
这日中午,何敏回到家中,见父亲已布置妥当了饭菜,便立刻洗漱了一番,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父亲身旁,随口问道:“爸爸,您和陆上清的父亲认识吗?熟悉吗?”
“不认识啊,”何初温和地笑道,“怎么了?”
何敏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满地撅着嘴说:“没什么,有些人太无聊了,每天胡说八道。”
“怎么啦?”何初笑问道,“谁说什么了?”
何敏气呼呼地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摔,撅着嘴抱怨道:“还不是苏云舸,他个嘴上没把门的,成天狗一样地乱吠。”
何初佯怒地笑骂道:“你个小丫头,这话是跟谁学的?”
何敏怄气地低下了头,盯着碗里腾着热气的米饭,微甜的香味飘忽了她的恼怒,脸上也跟着粉红了起来。她沉默了半晌,才嘟囔着说:“我们班的同学说,我和陆上清是有娃娃亲的,是家长们定的…”
“哐啷”一声瓷勺碰碗,惊醒了在座的两人,何敏看着脸色骤变的父亲,呆愣地住了口。
“没事,”何初扯起嘴角笑了笑,捞起碗中的勺子,接着说道:“手滑了。”
无事便无需说辞,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反倒勾起了何敏的好奇——父亲这是怎么了?
何初并未像往常那样一笑了之,而是顺着话问了下去:“你听谁说的‘娃娃亲’?”
“大家说的……”何敏呆愣地重复道,“我们班的同学说的。”
“哪个同学?”何初颇为耐心地问道,“谁是第一个说的?”
“不知道,”何敏摇了摇头,继而犹疑地问道:“既然是假的,**嘛还要问是谁呢?”
何初一怔,无奈地笑道:“你个傻丫头,就因为是假的,我们才更该知道谁是造谣者啊!”
“不用,”何敏又摇了摇头,“流言止于智者,只要不是真的,谁爱说就说去呗。”
何初“啧”了一声,颇为严肃地嗔怪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不能把每个人的嘴都堵上,”何敏罕见地顶嘴道,“如果是真的,就算我不想承认也还是真的,我堵上一个人的嘴,还是会有别的人知道。有人告诉我,如果想避免洪水,就该合理地疏导,而不是阻塞…”
“够了!”何初忽然断喝一声,“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陆上清不是?”
何敏被这声断喝吓了一跳,又被猝不及防地戳中了心事,脑海里登时就空白了一片,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觉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脸上也发起了烫。
何初心里清楚,何敏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论调,定是有心人提点的——这些话哪里是在宽慰何敏,这分明是段稳准狠的警告!何初稳了稳心神,牙关紧咬地想:“能说出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更掐准了时机的人,留不得他。”
第128章 峥嵘岁月(七)
想及此处,何初便顺着话说了下去:“送你去学校,你以为是**什么去了?谈情说爱?不如我现在就去陆家,给你们定了亲!”
何初的话毫无道理,因为亲是早就定下了的。可何敏却不知道,她只当是自己犯了“早恋”之事,惹恼了父亲。于是她一张脸红了个透彻,深深地埋着头,连饭也不敢吃了。
“女儿大了不中留,我还没老呢。”何初沉了声,真假参半地懊恼了一会子,然后下了命令:“下午别去学校了,哪儿都不许去,在家反省吧。”
何敏一惊,倏的睁大了眼睛,惧怕地看着父亲——在近十年的求学生涯中,她还从未做过任何逾矩的事,这突如其来的禁足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好好吃饭,下午我去给你请假。”何初给女儿夹了些菜,眉头紧锁地说。
何敏的眼泪簌簌地就滚了下来,落进了腾着热气的米饭里,气味依旧香甜,可咽下去却苦涩了起来。
一顿饭不欢而散,下午时分,何初真就去给女儿请了假。离开时,他沿着校园的路魂不守舍地走了一段,忽一抬头,便远远地看到一个小麦肤色的少年懒懒地倚在校门口,一身的校服松松垮垮,戾气由内而外,浑身透着种野性,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小敏每天就跟这些畜牲一起学习?”这是何初的第一个念头,“还是转校吧。”
待又走近了些,何初忽然脚下一滞。少年偏头看了他一眼,便似笑非笑地向他走了过来。
何初甚至战栗了起来——似是畏惧,又似是激动,但归根到底,不过“血性”二字。
“叔叔,”苏云舸颇为礼貌地寒暄道,“昨晚睡得好吗?”
何初脑海中“轰”的一声,似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面目都狰狞了起来,他嘶哑着声音低吼道:“你想**什么?!”
苏云舸微扬嘴角,俯身贴在何初耳旁,沉声笑道:“晚8点,清水街,土老冒拉面馆,203,堂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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