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岩秋摇头道:“我既然一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怪怨谁。野心有大有小,却也是人人都会妄想的东西。我接受慕氏冠姓的那一天,就不怕别人说我狼子之心。你想想,若是真有那样一个和平年代,蚁众也能歌舞升平,又怎么会再有大小姐这样无谓的丧生?我虽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会有多美好,可作为一个卑下的人,我是曾经期盼过那样的好日子的。冰辞,若我能够亲手为开创那样的时代做些什么,无论用什么代价我都舍得。”
“我说过,徽州的军权我不会给你。再过两三个月,南方军队就会倾巢出动,踏上统一民国的征程。冰辞,你可以留在徽州,也可以回去浙江,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一旦领兵出征,就没有了退路。我的后心留给你了。若是你觉得只有看着我覆灭才能够解恨,你可以切断我所有的粮草供应,并带你能够筹到的兵力与敌军夹击我,让我死在征途,我也很体面。可若是你也觉得,我所做的事,还能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么,你就好好地,还像从前那样按着自己喜好地生活。对我来说,那是我最欣慰的事。”
慕冰辞怔住了。
慕岩秋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叶锦。
“作为渺小的个体,我也愿意为那样美好时代的到来,贡献我全部的力量!”叶锦曾经说过跟慕岩秋差不多的话。当他初次听见的时候,他震慑于那姑娘崇高的信念,被她那样的热诚所打动。那一个瞬间,慕冰辞起过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就是想继承慕丞山的衣钵,带领南方这样一支庞大驻军统一全国。
他的的确确曾经有过那一个闪念。
现在,他没有成形的那个念头,经由慕岩秋的话语宣之于口,在他的心里,连同叶锦给他的那份感慑一起,平地雷起。
所谓的伟大壮举,其实一开始,都起于渺小卑微的心念——我只是不想再过这不自由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像荆喻舟那些人,会执着地为了加入一个未知的组织,仅凭一腔无名的热血上头,就能赴命奔投。
这世上有那么多不能让人理解的狂热,信仰是最终的归途。
慕冰辞只是看着慕岩秋走近,那朴实刚劲的脸上一片平静。他像在课堂上做学术辩论一般轻声批驳道:“慕岩秋,你凭什么会相信,权力的集中一定会带来和平?那些蝼蚁民众,怎么就甘愿把自己所有的权利,都让渡给集权那无形的翻云覆雨手?绝对的自由,才能让每个人知道为自己负责,才能激发个体最大潜能去为自己谋取利益。不是吗?”
慕岩秋摇了摇头:“我读的书没你多,学识见闻也没你的好。冰辞,世上之人总有强弱,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弱小个体为了生存,会自发让渡权利给强大个体来寻求庇护。强大个体就能以此组建小团体。为了争夺资源和生存空间,不同的团体之间就会冲突战争。现在这样的世道,不正是这个道理吗?集权必然有弊端,可也能通过一些手段来保障最多群体的利益。确实不能保证每个个体都遭受公正对待,可蚁众也不会如现世这般,肆意丧生。别的我也说不明白了,冰辞,你自己去想吧。”
慕冰辞说不出话来。他不能再去嘲讽慕岩秋,只是把自己狂热的权力欲包裹在谋取和平时代的甜蜜外衣里。慕岩秋是对的,压根就不会有完美世界。人所能做的,只是更好一点,再好一点而已。
姐姐是不是也这么想,所以她一直支持慕岩秋接管慕家的决定?
第48章 r (48)
慕冰辞终于还是返回浙江去了。走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出城的时候,因为没有慕岩秋的禁令,军卫也只能放行。后来守城的士官想想又不妥,派人报给了慕岩秋。这一来一去时间上有个落差,等慕岩秋得知消息,慕冰辞已经过了界山。
慕岩秋听说了,淡淡点了点头,待军卫都退下,才颓丧疲惫地靠在椅子里,仰头闭眼默然独处了好半天。待到军卫来传饭,慕岩秋走出办公室,那一身的落寞难堪全都收敛妥帖,拿出一身冷硬彪悍的气势来,立即召集士官开会,筹措全盘北伐计划。
慕冰辞回到临安,光天化日的书房里居然传来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推门进去一看,余落四仰八叉瘫在他公案位子上,正拉着三名军卫,把公案权当了麻将桌打得火热。慕冰辞咬牙冷笑:“哼,很好。原来临安城的纪律松散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军队送去战场,还不如直接送到腌腊铺做成肉干。省得难为庞大军费养这些废物。”
三名军卫是公馆的近卫,因为慕冰辞不在,所以就松散了纪律。被余落一个蛊惑,没耐住手痒心骚,正好叫慕冰辞抓一个现行。慕冰辞一说这话,三人立即一溜烟地跑了,把随身的配枪都落在慕冰辞办公室里头。
慕冰辞捡了那三把枪,叫来顾绍庭,把枪丢给他,让他三日内列出一份整肃军纪的计划书。又指着余落:“这个人来历不明,你们也敢堂而皇之放进来。这公馆里的人都没长脑子吗?就这么点警觉性,明日界山城关都让人踏破了,你们还在云里雾里!把他给我绑起来,扔监狱里去!”
余落噌地从椅子里弹起来:“喂喂喂!过河拆桥者被雷劈!我帮你搬救兵的时候你咋不绑我?你是人吗?你良心痛不痛啊你!”
顾绍庭瞅瞅余落那上窜下跳的猴样,瞅瞅慕冰辞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赶紧拿了那三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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