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饭菜很好,大和尚做了谷董羹,汤底是冬笋与芥菜,和去年一样。他还说了刚剃度时在南边大寺里过年的情景,这也说了好几年。
大和尚从来不说剃度前的事情,清安也不问。师父或许也有伤心事,就像他和小哥哥分开一样,想起来就很难过。
清安手上的冻疮好了又坏,他数着日子,春节过去了十四天,他便一早坐在山门上等着。可是连等了三日,山道上都没有小哥哥的身影,他却被冻得大病了一场。
“或许是耽搁了。”大和尚说,他煮了驱寒的草药给清安喝,特地放了一勺糖。
清安泡过热水澡又包在被窝里,只是问:“小哥哥不来了吗?”
“上元节已经过了。”
清安扁扁嘴:“我不看龙灯,我只要小哥哥来。”
大和尚摸摸他的小脑门,擦去上面被热草药汤逼出来的汗:“他也许不会来了。”
“为什么?”
“他是白家的小少爷,他家里人不会让他到这么苦寒的地方来,山里太冷了!”
“那他春天来吗?”
“春天或许也不来。”
“为什么?”
“已经学过了制茶,就不必来了,他又不做制茶师傅。”
“哦,”清安低下头,“可是他说会来的。”
“他还做不得主,”大和尚不忍心小徒弟伤心,“等他长大了,或许会来的。”
清安打了个喷嚏,缩缩身子,点了点头。
正月过去了,每回遇到茶园的管事,清安都要心存期望地问:“管事伯伯,小哥哥上山来了吗?”
梅伯摸摸胡子,眼神闪避:“没有啊。”
小沙弥行个礼,又做自己的事去了。
梅伯看看明和,好几次想说破,却被大和尚制止了:“来与不来,随缘罢。”
梅伯叹气:“是我坏了事,无意说漏了让老爷子知道小少爷常来寺里。家里老太太生怕他染了佛性要出家,自打小少爷年前回了家里,千宠万宠哄他玩儿,决不许他与佛与道再沾一点。听铺子里的伙计说,少爷在上元节时闹了一场,却终是没有出门来,老爷子更是一点消息都不许他往这里传。”
大和尚苦笑:“怎么就闹成这样。”
“老人家爱惜小孙子。”
“罢了罢了,”和尚摇头,“有缘无分。”
再两年,清安渐渐不问了。但他依旧每年上元节都在山门外等着小哥哥,一连等了三年。
第四年,白梓生终于再次踏上山门。
这天是正月十五,白梓生怀揣着满心歉疚再次登上莲花峰,他暗自猜想清安有多生气,转念一想又怕小胖子已经忘了他。
转过山道,踏上山门,就见山门外坐着一个低头看书的小沙弥。
白梓生停了一下,想开口喊他,却觉得嗓子发痒。
小沙弥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那张昔日的小胖脸长开了不少,眉眼清俊目光澄澈,竟是个俊秀的少年模样。他瞧见白小少爷顿时跳了起来,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
“不急……”白梓生有些怯怯地喊他,生怕他气坏了不愿见他。
可清安三步并作两步跑下石阶,一把扑在白梓生身上:“终于等到你了。”
白梓生眼眶一热,抱住这个小小少年:“我来晚了。”
清安抬头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小哥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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