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无痕说到师傅有时候一个人坐着和一团空气喝酒,其实有一次,她还小的时候,大概还不明白师傅说的是什么,便傻傻的走了过去。“师傅,你在和谁说话呀?”云游带着几分醉意,轻轻拉过江一鹭,师徒—或说是母女二人便并肩坐下,“师傅在和一个故人说话。只不过她不在了,师傅觉得在这里说,她应该可以听见。”“故人?”“是师傅的师妹和好朋友,你应该叫师叔。”江一鹭年幼,尚不知这些事情,也无法明白其中情感,“师叔。”
云游一笑,这孩子奶声奶气的,很可爱。“你看,这是我的小徒弟。子清喜欢的很,当女儿一样。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不过陪着你,应该不会差。玄芳也陪着她。总之,我们都在,你的故人,你的后人,我都会替你照顾的。”说吧举起酒杯,似乎在空气中轻轻和对方碰杯。年幼的江一鹭,似乎听到那一声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
仿佛一切还在昨天,自己还是小孩子。后来变作了懵懂少年,一切尚未完全开化之际,无痕出现了。带着她的风情万种,带着她的意兴阑珊,带着她的回忆重重,来到逍遥峰避世休息。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子和师娘说话的时候,就像看见年轻的师娘,“痕儿哪里像我,明明像子凝。”
好像每次说到这个名字,师父师娘和无痕眼里都会闪过一丝伤感。
“这次去,就是看这个子凝姑姑吗?”坐在马车里,江一鹭握着无痕的手问,“嗯。她是我姑母的,”江一鹭看着无痕略显忧伤的面容,却久久不见她往下说。“爱人。她一辈子唯一的爱人。都是前朝旧事了,再也不想提。”“大师兄似乎也不打算让无岚和无霁知道。”
“别让他们知道了,都过去了。姑母曾经费尽心机让我们家远离曾经的荣华富贵。等到我和哥哥都不在了,本朝天子也驾崩,这一代人告别干净,就让那一切都化灰吧。我小时候,她抚养过我一段时间。一家人住在京城府上,贤妻良母一样合家欢的生活。我还小,后来长大了,想起那些事,才明白姑母的苦心。有时候那些封地爵位,权势军队,富贵等身完全不是什么好事。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她不是公主,姑母不是王侯,一切都不会是那样。”
从扬州紧赶慢赶的往秋田走,植被变化,气温微降,不再那般闷热。但是江一鹭还是感到压力,隐没于空气中一丝一缕无法抓住。无痕总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漠忧伤的看着远方,看着西边的落日晚霞。江一鹭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她根本不了解无痕。任是无痕多么温柔以待,时而风情万种时而贤淑依赖,满足她所有的对于女神的幻想,可是自己无法了解女神的内心。她知道女神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面对什么事会怎么做,但是无法窥探更多。她不知道无痕最开始经历过什么,除了后来的莺莺燕燕之外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像自己爱她一样爱过一个人。
她能看出来无痕在本质上并非一个浪荡而无担当的女子,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种偶尔会闪现的忧伤到底是为什么。这个坎跨不过去,不得解谜,犹如心里有根刺,江一鹭始终不安。
唯一好在,她生性隐忍,对心爱的人大度,相信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无痕不愿意说,那就略过。不是彼此都相信,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吗。
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抵达秋田。远远地就能望见有无琰的亲卫们在官邸周围警戒,江一鹭还看见了有自己的三师姐和军队,正疑惑军队何来,脑海未及快速反应出来,无痕在她搀扶下下了车,立时开口道,
“都来了。看来真是到日子了。”
卫兵们见是无痕来了,立刻让开道路夹道护送进去。无痕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江一鹭说,“几十年了,还是老样子,刻意维持着一点不变吧。”说着说着,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那年我还小,还小,后来萧瑟秋风之中回来,就再也没能回去,一切都再也没能回去。
“你们来了。”出来迎接的竟然是子清。“师娘。”江一鹭行礼,“走了这么久,看样子真是长大了,还真把痕儿拐到手了。”如此打趣,江一鹭自然脸红。无痕却只是笑笑,始终关心的是行将离世的故人,“大姑姑,她现在怎么样?”“唉,琰儿通知我们的时候我和她师傅就过来了,年纪大了不中留,迟早的事。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怎么不见,玄芳姑姑?”
“玄芳她,”子清眼神低垂,叹一口气,“自从年初子凝病了之后就离开秋田,出家了。”无痕的眼睛里先是闪过惊诧,继而是落寞。江一鹭不明就里,听得一愣一愣。也不好多问,“好了,你也进去看看吧。一鹭,你去后面找你师傅,她在等你。”
无痕走进主人的居室,看见无琰跪在床前,而多年不见的方啸歌和儿子方骏侧立一旁,不知正在说些什么。子璇呢,侧坐在床沿上把自己的姐姐抱在怀里。一看见那怀里病容憔悴气若游丝的人,无痕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三步并两步一样跪在床前。
“公主。。。无痕来了,是痕儿来了。公主。”已经把眼睛哭肿的子璇也对着半睡半醒的姐姐说,“六姐,是无痕啊,无痕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无痕的医术都是子清教的,看着子凝的样子,也许过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就不在了。她老了,时间到了,她等待的够久了,她现在要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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