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理想(2)
那个孩子完了。
她只是想着执着于誓言,她不能背信弃义,那是她和朋友的约定。她只是觉得孩子们成长得很辛苦,她只想做他们心灵的朋友。她只是喜欢写作,做老师可以有时间让她写作。她想做这些事,这些有意义的事,这些她喜欢做的事。她并不是喊着说自己要革命,要为人民服务,要牺牲,虽然她是希望能这样的。她爸爸一直不会顾及到她的腼腆和羞涩,这些“革命”的字眼令她羞赧不已,觉得自己远达不到那么高尚。
爸爸是个理论家、实践家、雄辩家,她也不是个不敢出声的小孩。她乐于跟她爸爸讨论,侃侃而谈,运用她所知道的、她所学的、所思考的,她据理力争,跟爸爸长篇大论地讨论。像她爸爸相信自己肯定会赢的一样,她也相信自己肯定能说服爸爸的。他们不争吵,他们只谈论、交流,这样持续了两三个月。有一天,那个爸爸突然失去耐性了,开始专制起来,粗暴起来,讨论变成了争论,变成了谈判,结果是势不两立,终于发生了战争。
战争在持续,持续到了高三的第二个学期。烽火不息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那个孩子毕竟是孩子,她远没有爸爸的战斗力、持久力、威慑力,她渐渐明白了一件事:爸爸只能是对的,爸爸是不能输的。他有这样的气势,他有这样的能力。她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没必要,完全没用。她沉默了,不再说话。她的一味沉默惹怒了她爸爸,她这叫做什么呢?不抵抗运动?自傲?不屑?她爸爸愈发生气。她说不出什么来了,就想哭,她常常偷偷哭。她什么都不会想,只知道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她就是无法转弯,她一直就是个一根筋的孩子。有时候一见到爸爸就想哭,甚至一想起爸爸就哭。那个晚上晚自修回来她爸爸又提到了这些事,她不知道怎么眼睛马上就湿了,她转身跑进院子里,她不想让爸爸看到她哭,而她又无能为力让自己不哭,她跑出去了,就那么跑了出去。
那晚发生了地震,特大地震。
爸爸讨厌她哭,觉得她没有理由哭。她知道爸爸开始歪曲她的想法,开始变得蛮横,开始生气到不喜欢她。爸爸受伤了,是他从未有过的来自孩子的伤害,他肯定是伤透心了,伤心到以自己的孩子为敌,他讽刺她,挖苦她,总在刺激她,这种积怨、这种状况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多年。她也伤透心了,不是伤透了,是心碎了,一地玻璃,一地鲜血。为了她的理想,为了她的爸爸,为了她和爸爸的感情。
神倒下来了。
上帝死了。
父女情破裂了。
天地摇晃,崩坍,毁灭。
城荒月残。
老二,长大想做什么呢?爸爸希望你是个有理想的孩子。
老二,来,让爸爸抱一抱。嘿哟,嗯啊,叭,唔,被爸爸的胡子扎疼了是不是?哈哈哈。
老二,让姐姐她们跟妈妈坐汽车去,你就坐在爸爸的的单车后面,爸爸骑着你回奶奶家好不好?爸爸知道你最乖了,想带你看看以前爸爸上学的那条山路呢。
老二又得了三好学生啊?还是区三好学生啊?真是爸爸的好孩子!爸爸就喜欢你这么积极向上!
我这个孩子啊,什么都爱问,见了什么都要问,一直问到人家没话说了还要问。嗯,我们家老二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又乖巧懂事,所以啊无论去哪里,我都喜欢带着她。
是啊,这个孩子很傻,她最像我了。
……
他是她童年的阳光,只要他出现,世界就变得光明,温暖。
他是她前进的动力,因为他,她绝对不能落后,她不停进步。
他是她的灯火,在多黑暗的夜里,都能温暖她的心,只要想起他,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是她的榜样,是她效仿的对象,她要做第二个他,她绝对不能给他抹黑,一点点都不行。
她的太阳,她的光明,她的指引者,她的榜样,她的神,它倒塌了,猛然间轰然倒了下来。她的伊甸园、理想国不见了,全不见了。上帝死了。尼采疯了。她,呆了。
这个孩子,这个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孩子,牢牢了她爸爸的话,每一缕阳光的热量,她相信,很死心眼地相信,他,是永远的,真善美是永远的。她以自己的不变来守候以为会永远的世界。她总是停留在最初的美好的感觉里。她的思维是静止的,这种静止似乎与生俱来,这种静止将陪伴她的一生,她的悲剧就来源于这种静止的思维。她那么笨,那么不懂得变通,那么死板,那么执拗地相信。她不能不相信,她喜欢相信万事万物,她喜欢、她无法抛开这种天然的信赖感,像喜欢宽大厚实的大木床一样,她要那种稳定、厚实、持久,她害怕变,她无法忍受变,所以她总以不变的眼光面对瞬息万变的世界。她相信,因为她需要相信。
她错了,她大错特错了,她错得那么离谱。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太渴望真善美了,她雕刻了、创造了这样的世界,用无比的热情无穷的想象,她雕刻创造得那么用心,以致把雕刻物、创造物当成是真的了,她就沉醉在那里,躲在那里,做着自欺的美梦。这个梦想家是注定要失败的,她梦想无数,失败无数,她失败无数却还要梦想。梦想是她的生命,她不能舍它而活。这个梦孩子她永远长不大,那个孩子将永远只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她太天真、太不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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