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为他好,此时就应该让他平静安详地去……
可是皇上,已经对床榻上那人异常执著到变态的地步。
徐太医沈重的惋惜,等待著皇帝的答复。
“救他!”皇帝的脸无半丝暖色,阴厉如鬼。
全国发布悬赏通缉令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为皇帝暗中办事的死士便传来消息,说流火就在燕都郊外不远处的一家猎户那。得到消息的皇帝不顾劝阻,骑上马匹日夜兼程赶至,流火就躺在用禾草铺垫的石床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但是肌肤却白得近乎透明,犹如雪花般闪烁著光泽,怪异莫名。
皇帝抱著流火上马,在雨水纷飞的阴天,持续赶路回到皇宫,在就寝的太和殿内将流火轻手轻脚的放到柔软的床榻上,便让近身侍候的太监去传御医。之後又亲自替浑身湿透的流火拭身换衣,从没有做过这些事的皇帝,手忙脚乱的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好。流火便醒来,皇帝喜不自禁到连自己也是满身湿淋淋的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努力镇定著情绪,全心全意地看著他。
宫人是清楚皇帝残暴无情脾性的,没有他吩咐,不敢靠近半步。
皇上就这样坐在床榻边上,动也不动地看著流火,像是痴了。
流火的身体已经禁不起折腾,徐太医只是替流火针灸了一下,便跪安退去。
没有做梦,好长的时间没有这麽安稳地睡过一觉了。
沙幔外有灯火摇曳著人影晃动。
天色似乎刚亮。
灰白的光从雕花窗口散进来,留下一地细细碎碎的银白。
好像……梦见容瑾了。
他对著自己笑,还吻了他。
有可能吗?
没有可能的吧!
在皇宫的时候,容瑾就如傅青玄说的那样,自己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不掀一下眼皮……
流火静静的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全身骨头就像被车裂般,酸痛得让他皱脸。
这里是什麽地方?
他被什麽人救了吗?
屋内摆设极尽奢华,救他的人想来也不简单,不过……既然醒来了,就向救命恩人好好道谢,然後离开吧。这副身躯也到头了,支撑不了多久。
流火走出寝室,不经意看到倒影在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麒麟铜镜时,脸如丧胆游魂之色,他巍巍颤颤的走上前,触碰著铜镜,那里面瘦剩一层皮包骨的人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一样的举动。流火惊恐万状的用手抚上自己的脸用力去捏,去扯,都没有半点肉感,只有……像是被油纸包裹住的人皮。
怎麽会……变成这样的?
流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过了很久,窗外已高高挂起豔阳,混乱的大脑才慢慢平缓清晰,当初在天涯海角的时候,孤颜说得很清楚,而南衣也是千叮万嘱叫他绝对不能破三大禁忌,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无法救他性命,而他不仅是破了三禁,还经历了吴王一事,还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後用尽最後一点内力飞奔离开皇宫……
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有什麽好惊讶?
当初孤颜在他神智清晰时问他,在知道後果之下,是否还要以血育养药虫?他一心想著要活下去,要见容瑾,却从没有想过见到容瑾之後的事……现在这样的结果却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皇上,要换下朝服吗?”跟随在身边的太监小顺子见到皇帝下了早朝走进太和宫,便碎步跑上前,低眉顺眼的询问。
“不,朕先去看流火。”皇帝听不出情绪的悦耳声音响起。
“是。”小顺子领命止步,挥手让侍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
流火叹气,认命的站起身,再看一眼铜镜里的人,本来一张俊秀的脸此刻满面伤疤,腿脚又走路弯曲,还有在白色贴衣下空荡得骨瘦如柴的身躯,简直就像个粘著人皮的骷髅般,等会向救命恩人道谢过後就找个偏僻点的地方了却残生吧,免得出来吓到人了……
在被吴王陷害而得令灭门时,他被砍中身躯的瞬间,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能见到容瑾,还能和他过上一段幸福的生活,这样就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听到脚步声,流火收起游走的思绪,微微笑著正准备道谢,却在看到来人之後面如土色的像个惊弓之鸟般迅速躲到了屏风後,惊慌恐惧的叫著,“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是容瑾?
怎麽会是容瑾?
怎麽可能是容瑾呢?
千想万想,流火都没有想到过救他的人是容瑾,他害怕,他恐慌,那时,容瑾抚摸著他脸上的伤疤,,“你真是傻,你还是走吧。朕的身边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所以,他现在这个模样怎能让容瑾见到?
“流火……”本来看到流火醒来的笑逐颜开的皇帝,听见他尖锐的叫喊不由得怔怔的停止步伐,看著都藏在屏风後的人影心跳倏然变得杂乱,想起他对他所做的种种,想起他那时明明悲哀得像是哭泣的脸却似笑著般问他,“这里有一颗……家师赠予的绝情丹……吃了以後断情断爱……从此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瑾儿,我想知道,我对你还有用吗?还可留在你身边吗?”,皇帝只觉这一刻恍然似梦,呢喃著开口询问,“流火,你恨我吗?”
这话问得有点弱智,在经历过种种事情之後,再加上吃过绝情丹,流火又怎麽会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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