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窃窃私语。我知道我这是在胡扯。但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皇帝怎么想。
把小皇帝忽悠住了,我就赢了。
“皇上请再看第二封,梁王说‘北国胜在牛马健硕,南国胜在水草丰足,若南北一地,岂不快哉’,这不是想将他梁国与我周国合并么?他这样说,置天子于何地?”
小皇帝摸着鼻子:“有道理。”
我吞吞口水,“皇上请看第三封——”
“不用看了。”
小皇帝已然不耐烦,“周王为国除害,功在社稷。来人,将周王衣冠赐还!”
周围的窃窃私语变成了鼎沸的人声。小皇帝起身要走,我大吼一声:“慢!”
大约是因为我一直都表现得很温顺的缘故,我这一声大吼,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吼住了。
小皇帝回头,我不等他问话,便单膝跪下:“梁王意图谋反,还妄图杀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皇上,请准臣即刻出兵,讨伐梁国余孽!”
小皇帝笑了。
“准。”
“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臣请大理寺左少卿霍椿随军参谋。”
小皇帝一怔,然而还是答应了。
“准。”
一场大审,我从诸侯王沦为阶下囚,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征北大元帅。所谓人生无常,大抵如此。
长话短说,后来出兵的当然不止我一个。
我没打过仗,求朝廷派几个会的人来帮我。皇帝要将军们自动请缨,于是父王生前在朝中布置的几个武将顺顺当当归入了我麾下。可笑是,皇帝居然还想利用他们节制我的兵马。
紧跟着大葱郑千山西边的范王也带人来了。理由冠冕堂皇:身为诸侯,应当为平叛出一份力。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插上一脚的,都还不是为了在辽阔的北地割上一块肥肉?
梁王没有子嗣;他死后梁国也没有再立新王,整个梁国变成了一盘散沙。郑千山从东边打,范王从西边打,我带上父王留下的人马优哉游哉地北上,一路上几乎没遇到真么障碍,各城的守兵纷纷丢盔弃甲,开门投降。只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梁国故地便被郑千山和范王占尽。
郑千山和范王约好在梁国故都宜阳会师。我故意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按兵不动。没多久,前方果然传来了郑千山和范王火拼的消息。他们两人同时向我发了盟约书邀我入伙,我道兵马劳顿,要休息,坐山观虎斗。又过数月,郑千山干掉了范王。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在郑千山杀掉范王的那夜,正式向宜阳进攻。
☆、〖玖〗
三个月之后,小皇帝在宫里摆下宴席,犒劳我这个“平定天下的大功臣”。
宴席场面极大。摆宴的地方是上大朝用的皇极殿,三品以上文武京官,只要是还能走得动路的全都到了;堂中丝竹歌舞,仙乐飘飘。
宴席的排场也极奢华。大殿中地毯灯烛家什全都换了新的,连每一根梁柱都重新上了大红的油漆描了金边,摆在桌上的酒菜自不用说,全都是我闻所未闻的菜色。
我坐在小皇帝下首,花了不少力气才憋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
说实话,“功臣”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实在是名不副实。
梁王姬白不是我杀的,杀人之“功”却归了我。梁国故地是郑千山和范王攻下的,我半个兵都没有动。郑千山呢,真追究起来,他是被那些先降了他然后又投奔我的梁国旧将打下来的。至于那些梁国旧将为何又突然转而投奔我……
想来想去,觉得总不至于是因为我这边每个士兵每月的饷钱比郑千山那边多半两银子。
小皇帝频频敬酒。我喝着据说是不远千里从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怎么喝,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姬白死了。大葱郑千山死了。许许多多的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死在我的士兵手下。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就坐在我侧对面,脸上笑得像朵牡丹花。
但还不是全部盛开的牡丹。
从开战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很清楚:所谓的“平定天下”,自然要等我这个最后的诸侯也被消灭了之后才能实现。
也难怪霍椿他们一直在劝我谋反。
攻下宜阳没多久,我便接到了小皇帝要我班师回朝的诏书。霍椿和那几个将军一致认为我回云嘉只有死路一条,不如索性趁着眼下咱们兵强马壮,拼了他这一回!
“咱们现在在北边,周国的大队兵马还在南边,南北夹攻,少则三五月,多则七八月,花个一年半载的,总能把云嘉攻下来。”
他们这样劝我。
我没有答应。再打个一年半载的,那又得死多少人?
——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结果还是回来了。按照诏书上说的,大军驻扎在京城二十里外等待封赏,我带着霍椿和那几个将军卸下盔甲和兵器,空手入城。
进来的一路上,我从迎接的马车里看出去,只见街上空荡荡的,十分萧索,走了几里路也看不到一个行人。倒是巡逻的士兵多了起来,一队队地手持刀枪走街串巷。
我知道,现在的云嘉城已经是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铁桶。
宴席开始之前,霍椿私下里千叮万嘱,告诫我万万不可沾皇帝给的任何酒水食物。将军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担保,说只要能捱过这场盛宴,他们必能保护我安全脱身。
我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脱身之后呢?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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