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平听得这话,便似迎面挨了一拳当胸中了一刀,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咽尽万分苦楚,道:“王爷既知长康断不是这样的为人,何苦说这些话。长康一向性子谨慎,不该说的话是半个字也不多说的,只是久别便在眼前,今日借酒抒怀,长康也与王爷说说真心话”,他对上翌靖灼灼目光,缓缓问道:“那个位子,王爷可是想要争上一争?”
翌靖沉默片刻,千百个念头在心中转了一遍,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沉至心底,强自轻声笑道:“蝼蚁尚且偷生,我自然是要争上一争,只是我争的不是那个位子,不过是条命罢了!”
叶平叹息一声,心知翌靖身在帝王家,迟早是要走这条路的,自家亦只能勉力助他。待想通这一层,心里也放下许多负累,叶平目光澄静如水注视着翌靖,道:“王爷坦诚相待,长康必定不负王爷!”
翌靖心中风翻浪卷,脸色比窗外的天还阴沉几分,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叶平不敢去看,幽幽道:“依长康看来,王爷也不必太过悲观。阖朝皆知王爷与长康一向亲厚,这次皇上招安平王爷回京,又将西北兵权交予吾手,固然是为着平衡朝中势力,不欲程家权势太过,但却也给了王爷一张好牌。再是不济,他日倘若真是太子得承大统,王爷手握兵权,他总要忌惮几分。”
翌靖点了点头,“父皇仁爱,只盼几个儿子兄友弟恭,可惜天家最是无情,若真想要儿女绕膝,乐享天伦,便不要投生在帝王家。制衡权术固然不错,但若优柔寡断失了分寸,手足相伤必是免不了的。”
一时间二人俱是默默无语,夜色深重,傍晚的细雪又渐渐大了起来。
翌靖夹了一筷子翡翠菜心放在嘴里,不想菜却有些凉了,那份凉意顺着喉咙慢慢滑下,洇成一个朦胧的剪影,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孤独。
翌靖的母亲出身低微,生产时又吃尽苦头,诞下皇长子后遭众嫔妃妒恨,不待翌靖满月就郁郁而终,翌靖便交由二皇子翌宁的母亲程贵妃抚养。程贵妃是太后的内侄女,平素一贯骄傲,生育了二皇子后更是张扬,她宠溺二皇子翌宁,对翌靖本就不上心。翌靖性子安静古怪,长到八岁也不肯开口说话,幼年很吃了些苦头。
那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宫宴过后,皇后便带着后宫一众皇子妃嫔到皇城郊外相国寺祈福。回宫路上,翌宁闹着要去集市看灯,程贵妃嫌他吵嚷得头疼,便让乳母与几个太监带了翌靖与翌宁同去。
本朝正当太平盛世,上元佳节更是京中最热闹的日子。有诗曰:“银汉皎皎转玉轮,清辉照影浅还深。京城一夜燃灯火,盖尽明星碧月沉。”出得皇城,朱雀大街十里灯火流光溢彩,各色彩灯千姿百态,直似一条光河缓缓倾泄,天边的烟火争妍斗艳,便如五色雪花漫落红尘,映得繁星明月也黯然失色,京中人家纷纷出门赏灯,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直欲掀天。
翌靖打小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集市和这些漂亮的纸灯,只顾瞪大了眼睛到处看,一时间被人流冲散,待到回过神来,只得一个太监跟在身边。翌靖毕竟是小孩儿心境,左顾右盼中见一边的小摊上插着各种糖人,那糖人做得极好,凌空梳羽的仙鹤,怀抱寿桃的仙翁,无不活灵活现。翌靖朝糖人摊子挤过去,站了半晌才伸手拉了拉那太监,一双眼中尽含渴望。
那太监见翌靖一贯不受宠,虽是皇子,怕连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如,只想着赶紧找回二皇子身边献媚,心中十分不耐烦,便阴阳怪气地道:“大公子,奴才没钱,这糖人只怕买不起!”
翌靖虽然素来安静,却自有一股子倔强,只是定定站在摊边不走。那太监心道翌靖不会说话无法告状,一时间恶向胆边生,甩手便将他推在地上。
折辱至此,翌靖只望定那太监,眼里的泪水打了个转,终又忍了回去。太监见他神色倔强,满脸不甘,又怕回去惹祸,一把拎起翌靖,借着排灰在他背脊上狠狠打了几下,恶声道:“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奴才可担不住!”话音未落,手便往翌靖臂上悄悄拧去。翌靖连忙把垂头把脸藏在阴影中,匆匆敛去眼里的泪光。
“天子脚下,岂容你这恶奴欺主!”
翌靖闻声仰头,却见个眉目清隽的少年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后护住,伸手从摊上拔下那个最漂亮的金龙递给他,又丢了几个铜钱在摊主手里。
那太监见来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心中暗暗笑道:嘴上连毛都不长,就想为人强出头,却忘了自己嘴上也不生毛。他伸手就朝那少年背后夺去,冷笑道:“这位哥儿,我家主子尊贵,碰坏了你可担不起!”
少年蹙眉问道:“这是哪家哪户的规矩,下人就是这样伺候主子?!”那太监狞笑着道一声“你管不着”,伸手就往少年肩上搡去。翌靖忙往少年背后一缩,少年伸手护住他,一侧身子闪开,太监顿时重心不稳跌了个“狗抢屎”。路上众人哈哈大笑,那太监恼羞成怒,挥手就欲往少年脸上掴去。少年不避不闪,接住他的手就势捏住手腕微微发力,太监顿时“嗷嗷”惨嚎。
少年扬眉嘻嘻一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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