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遥看见了崇渊,正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往这边看过来,他心中一酸,脑子里又被骤然涌出的回忆搅乱……他腿有些麻木,下马的动作显得僵硬,一个不稳,“扑通”一声跪进了雪地,正在崇渊脚边。
他强自运动着冰冷的面部肌肉,嘴唇却仍是哆哆嗦嗦的:“皇上,微臣,微臣……让,让微臣一辈子,臣一生,一生辅佐您……尽心,尽力,尽心……”
他虽然语无伦次,但意思表述得无疑清楚无比。
周围的马上骑着暗卫,他们静静地紧绷着身子,沉默地看着。
这个一生都杀伐果决的皇帝,在这一刻犹豫了,他的眼神像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抉择,这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他终于退步了。
崇渊微微弯腰,抹去他眉毛上的冰雪,不发一字,只是从怀中掏出红色的玉牌,放在他的手上。
禾后寒跪在白色苍茫的雪地上,他微微仰起头去看皇帝。
崇渊也正与他对视着。
好像回到了多少年前的最初,他仍是他的丞相,但也只是他的丞相。
一年后。
京城。
禾府。
禾后寒刚刚下朝,甩开几个恩科刚过的新官儿……年轻人,真是勇往直前,死缠烂打,盲目崇拜,叫人疲于应付。
他路过前院,看见江飞雪正在拎着明桥的脖子,大声训斥:“告诉你不对!要再用些力!”
明桥沮丧着脸,乖乖站着听训。
禾后寒扫了一眼,扬声道:“飞雪,莫要欺负弟弟。”
江飞雪瞪他一眼,大声道:“他笨死了!”
禾后寒想了想,还是道:“你识的字还不如他一半多。”
江飞雪一下子涨红了脸,怒吼道:“爹!你又向着弟弟!”
禾后寒笑了笑,优哉游哉地往后院去了。
罗祥自从接替了张管家,每天就没工夫来伺候禾后寒起居了,禾后寒自己脱了官服,挂在木架子上。
房门轻轻一响。
后背立刻贴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还会往他耳边吹气儿:“瑞声……”
禾后寒右肘向后一击,用了三分力气,只把人略略推开一步。
江盛笑嘻嘻地站在他后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禾后寒正换了一件外袍,江盛极有眼色地靠过去,给他束好衣带,一边不忘毛手毛脚地在他腰间乱摸,一边讨好地说:“瑞声,在下新得了一颗夜明珠,晚上……拿来给你看看可好?”
禾后寒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系好,不说话。
江盛好似有点急了,偏偏脸上还要挂着笑,语速不知不觉快了起来:“在下和她好多年前就不往来了,她只是今年做了寡妇,才又想起在下来,寄了那么一信来……瑞声,在下虽然总在外奔波,不能常伴你身侧,但在下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他似是憋了一下,眉头困扰地拧了一下,才蹦出一个词:“红杏出墙!”
禾后寒瞥他一眼,要笑不笑地道:“好,今晚来吧——只要你在下边。”
江盛笑意不减,恁是有些僵硬。
禾后寒心中有些发笑——这句话简直是灵丹妙药,只要拿出来一摆,保证让江盛这牛皮糖立时退散。
他心情大好,率先迈出出去,当是早春,阳光明媚,他想起多年前的愿望:……臣想有一位夫人,有一双儿女,臣想让府中再次热闹起来,
如今可算是都实现了?
番外【皇帝】
这一晚。
夜深。
禾府。
禾后寒微微喘息一声,动了动腰,忍不住轻声道:“把我腿放下来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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