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敢当面跟陈镜予说么。”我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准备把桌上堆满的乱七八糟的演算稿纸收拾妥当,一动起来才发现桌面上到处都是,他放饭盒时能找到一块空地避开纸张还真是不容易。
“这话我都当着陈镜予的面说了多少次了?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怎么我感觉只要陈镜予在,你的眼中就全是她了?”
我脸一红:“瞎说什么!”
吴应堂起身来:“你先吃吧等会都凉了,我帮你收拾。”他说着随手拿了一张稿纸,打算要看时被我一把夺过来。
“我还没有译完。”
“诶你——”
我快速地把桌子上的稿纸全都丢进抽屉里锁上。
吴应堂慢悠悠地重新晃到沙发上:“所以陆安你昨晚熬了一宿到底译出个什么来?”
“我不是说了我还没有破译完吗。”
“总是可以提前透露的吧,是冈村宁次的密电,还是日本陆军密码?”
“你以为破译陆军密码很容易?这些不过是平常的小打小闹罢了。”
吴应堂撇撇嘴,不讨这个闲趣,他大学不读数学,我跟他之间都是一致觉得对方的专业是天书级别。
吴应堂又转而聊起其他的话题,就像是我们还在剑桥一样,我吃着早点听他在那胡扯,随口好奇一两句,问了他前两年的生活。
他“哦”一声:“自从我们二十七年在长沙一别后,我就随着第八军到处跑,那时候预十师刚刚组建,方师长任副师长,准备搞德系师,大抽受过高等教育的军官。他本来要把陈镜予也弄去破格当参谋长的,不过陈家你也知道,就剩她一人能叫她参军就是好事,进作战部队那想都别想。于是就光我一个人去了,前头说是训练,结果南昌沦陷后就随部上前线。”他说到这里时耸耸肩,涉及军情也不好说。我点点头,他便止住话。
我问他:“你杀过日本人吗”
他没立刻答我,气氛有些凝障,我以为我是问到了什么不妥的问题,便想赶紧止住这个话题。但我看见他脸上向来挂着的他说温润如玉、我说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想好的换了的话头也堵在嗓子里没说,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要对我说什么。
他脸上的笑只是消失了一瞬间便又重新换回来,自口袋中掏出个东西甩过来。我下意识地接住,是一枚奖章。
“四等宝鼎勋章,只奖给卫国有功者。”
我拿着这枚来之不易的勋章细细看,以宝鼎为中心,四周光芒四射,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他的鲜血染在这上面,沸腾着、滚烫的鲜血。
吴应堂笑着问:“你觉得我有没有杀过鬼子?”
我答不出来,他那双手应是握着笔杆写学术论作的手,枪茧不应长在那里,他右手无名指上只留下握笔后的茧便好了。
如果没有战争。
吴应堂收了他讽刺的笑,站起身绕过桌子近身。他摸了摸我的头,像是一位兄长一般:“小安,我希望你能永远不要上战场。”
那是炼狱,是磨牙吮血,是被钢铁机器碾压、以血肉之躯战胜恐惧的绝望。
可是。
我怎么可能不上战场。
这是我的国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你们打死我,先来个be预警(其实看过《不苏》的小伙伴都知道结局呀)
——
还差四章。
完结倒计时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今年过年时我们三个好久不见的好友终于聚在了一起。许是像英德两国要在圣诞节停战一样,接近年关,日军竟也奇迹般地没来骚扰我们,我举着杯子说:“这真是个奇迹。”
陈镜予毫不给我面子,将我拽坐在椅子上嗤笑道:“他们是想憋个大动作。”
日军自民国二十九年秋开始便以小股作战骚扰湘北一带,随着渐渐入冬,日军的作战越来越频繁,我们爆发过好几次小规模冲突。
陈镜予话一落,桌上便安静下来,吴应堂皱着眉愁道:“他们估计就快要打长沙了。”
“第一次狼狈而逃,还不放弃么?”
陈镜予看我一眼,讽刺笑一声道:“不打下整个中国,他们哪知道放弃这一说,胃口大地也不怕撑死。”
吴应堂夹一筷子菜给我,随口问陈镜予:“不过我听说我们师年后会调往淑浦整训?”
“参谋部只得到命令说中秋前后,委员长会过来阅兵。”陈镜予自她碗中挑了几大块肉给我:“你倒是消息灵通?”
吴应堂笑几声:“毕竟广交人脉。我是听第三师的弟兄说的,他消息来源他们周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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