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李德元摇晃著脑袋,缓缓地吟著,刚想诗兴大发,吟诵两句以便感慨一番如今的情形是如何之惨淡,可肚子“咕——”地一声响,将他刚刚兴起的诗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红了脸,李德元轻咳数声,抬起手来,凑近唇边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中不禁暗暗自责:想他也是一介斯文读书人,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肚子唱起“空城计”呢?这实在是件有辱斯文的事。
然而,理性上的思维是一回事,身体的本能反应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在李德元无奈地摇了摇头、批判自己刚才的失礼之时,肚子又再度不给面子地“咕”一声响,让他登时红了耳朵根。
左右张望一下,幸好没有什么人在旁边,不至于看到他的这副窘相,在了解到没有丢了面子面稍微安心之后,李德元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来:从昨天进城到现在,他已经快有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藏在大袖下的右手,不着痕迹地以宽大的袖口掩去了摸肚子的动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德元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吟诗来缓解腹中空空的感受。只是,这个时候,应该念点什么,才比较好呢?
抬了头,先是看到无垠的蓝天之上,飘过一抹淡然的闲云。李德元灵机一动,不妨就以“白云”为题,作上两句:“碧空无垠玉清朗,”他摇晃了脑袋,闭著眼睛一副陶醉状,想也不想,又自顾自地接口道,“白云轻曳……耶?!?!”
这句诗吟出来,让李德元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造孽啊!想他从小读遍《四书》,《五经》,更是将《唐诗》、《宋词》背得滚瓜烂熟。有句话说得好:“读遍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可他这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吟出的诗句,著实丢了他一介读书人的脸啊……
单手掩面,李德元在指缝之间偷偷观察,幸好四下无人,不至于将刚才的糗事听了过去。他呼了一口气,随即又苦下脸来,暗骂自己的意志力之薄弱:想多少文人义土,面对凶险万分,命悬一线之情况,都以“威武不能屈”的坚强意志挺了过去。而他,仅仅是肚子饿,就将吟诗这等崇高的行动,沦落为念出“”一词的悲惨境地。想来,俗话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
李德元以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当下决定,为了继续祟高的学术事业,为了能继续上京赶考,先得解决这麻烦的盘缠问题。
银子当然是不能凭空冒出来的,而李德元又是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物,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他,却是再贴切也不过了。想半了天,他决定仿照话本小说与戏剧中常常上演的做法——去贵人那里借盘缠。
这贵人,显然要有闲钱,自然是不能太贫困的,再者,有心借他,便一定要是个大善人另外,最好还是一个读书人,这样才能聊得来。想到这里,李德元不自觉地扬了嘴角;戏剧中的贵人,往往都是二话不说将钱借给落魄的书生,并且,见到书生谈吐不凡器宇轩昂,还答应将自家的小姐许配给书生。待到书生高中状元之后,便骑了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前来迎娶小姐……”
想着想著,李德元甚至看见了自己穿了状元袍、骑著大马,一边穿过街道一边向路两旁迎接的百姓招手的样子。再然后,“喀?——”地一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口水已经滴了一领口了。他赶紧抬了手,擦了擦嘴角,然后又用袖口将衣襟上不自然的水渍拭去。整理了一下容姿,李德元清了清喉咙,大步迈开步子向人群中走去,打算询问一下晋城的大富翁兼大善人兼书香世家在哪里。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未来的老丈人借钱!
站定在朱红的门靡前,李德元仰望大门,心中不禁感慨:恩人家的门庭,岂止是用“气派”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方才,他向路人打听到,在晋城里,的确有那么—位大善人,既有家财万贯,又是御宅屋cc之家,当真和他先前所设想得一模一样!
本是路痴的他,不到几里的路,硬是绕了七、八个圈子才找到。望者两头威严的石狮所守卫著的大门,看著高墙上闪耀的琉璃瓦,李德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此恢弘的建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家乡凤阳的衙门,也都没有这等气派!
退后一步,他整了整衣角,再单手理了理头发,这才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悠悠向前跨出一步,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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