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一点点抚过怀里人的脸颊:“阿青,就算再难过也不要干扰其他界内的秩序,这是天道啊。他若回不来,我打算去东海流沙山闭关,可能要一千年吧,别我出来后见不到你这条臭蛇了。”
季清澜看朱华这么一副无奈又痛苦的样子,全身绷的紧紧的。天道,天道……可是,心一旦脱轨,总会逆天而行啊,如果是空流死了,季清澜默默想,我会把他带回来。
空流也对那个千年之期无措,千年?千年,千年里他的骨灰都能化成渣渣了,真的真的是太遥远了。这两天刚淡下去的忧虑惶恐,又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清澜。”空流紧紧抓着他,我为什么只能陪你这么短啊。
季清澜回笑,抚慰着拍拍空流的后背:“不要想太多。”
夫天地为逆旅,百年也不过转瞬,千年又奈何?空流从来没明白,先告别的那个才幸福啊,否则失去了重要的人,活的时间越长越是种煎熬。
同心而不得同相守,这恐怕是有情人之间永远的劫难。
季清澜还记得胡儿的娘,那个被转生的情人杀死的女人,她给胡儿取名胡不归,胡不归?呵,那个爱她的男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蛇妖总以为自己万事看透,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了副人的心肠。这难道不应该自嘲一下?
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季清澜继续轻轻拍着空流:“不要想太多,时间还长着呢。”
两人相顾无言,反观朱华倒成了最轻松的那个。
小猪正一点点往垂珠花上灌注妖力,指着花对二人道:“你看这朵花,开了就那么一瞬,可是却是一生最美的时候啊……总比漫长的生命无可惦念强。”
“唔。是,”季清澜看着朱华一脸专注的明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爽朗地大笑,“是,我魔怔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间本是如此!”
“对,本就如此!”朱华也笑着附和,还能看见唇边的笑梨涡。他真挚的对空流道,“小道长,这两天多谢你哦!”
氛围被朱华感染的轻快,空流也抛开纠缠的情绪,回笑道:“不客气!”
“小猪,还记不记得六百年前我们在山下学的歌?”季清澜热烈提醒。
“呃,我想想——”朱华偏头沉思,一边顺手拿了个破罐子敲,没多大一会就敲出韵律。
季清澜听他还记得节奏,大为高兴,也拍着铁板应和:
我病欲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
昨夜大风穿堂处,山河不改故人别。
酒旗千盏共君裂,凭阑哪笑寄情些?
目断铿锵矢暗月!
有翩翩千古少年郎,登临起舞中宵夜,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声调激越高昂,被妖精们唱的豪气鼓荡。季清澜的头发和长袍被妖力吹的纷扬,朱华也完全没了和气娇憨之状,看起来英武不凡。
空流听他们唱两遍就了曲子,慢慢也开始和唱。
三个男人在这个夜不停地唱歌、讲笑话,不时传来震天的哄笑叫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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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李旌觉得自己一直被什么东西缚着,后面有鬼要吃他,赶着他踉踉跄跄往前走。
他很想回转,后面总有人喊他,一听到那声音,每往前走心就会挠心挠肺的疼。
但又无法停下,就连往后看一眼身体都疼的如施酷刑。他抗拒,但这抵抗简直可笑,一切根本容不得他。
仿佛走了很久,一路上他见到许多面孔,熟悉又不熟悉,鬼影幢幢的,一哄而上来撕扯他的身体,他们兴高采烈,甚至当面把他的肉撕扯下来,放进口里嚼的嘴里肉渣横流。
就这么一路被啃食,血肉浑沦,没过几天他全身已是累累白骨。
肉被一片片被剥掉的时候他也会疼的大叫,看见自己皮肉的隔膜就这么、被呲拉拉顺溜剥离,鲜血喷溅,每个吃到的人都高兴的拍手大笑。
到后来全身只剩下白骨,被人啃得凹凸不平的,已经没有血肉了。身上就突然多了一群小虫子,在一点点磨他的骨头。
看着自己分崩离析的骨架,李旌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有意识。能看、能听、并且能清晰感觉到每次魂飞魄散的巨大疼痛。
就这样、骨头一路摔断了,被吃掉了,在路上被人拆了,最后的最后这个行路人只剩下一颗破头骨在地上滴溜溜滚。
可是还是在往前滚。
他想停下来。
那个声音都模糊了,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听不到!听不到了!他感到了比身体更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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