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由了,我却是再寻不得□□了。”伏月轻轻地笑着,镜中的她红妆美艳,血染般的唇,竟和冥有几分相似。原来,新嫁娘都是一个模样。
伏月微笑着,很郑重地为自己扣上那红得溢目的盖头,那亮蓝的流苏水珠般垂下,晃得她有些眼晕。伏月却没有摘下这不如意的盖头,只扶着人出门,坐进装饰得并不精致的花轿里,端庄地,沉默着。
这条路终究走到了头,这转瞬即逝的偶遇,走过了,便不再有了。那个秉着执念的女子,也不必作茧自缚了。伏月对此很满意。即使牵着红绸与那毫不相识的刺史公子拜堂时,她也是盖头下的脸,也是笑着的。
在喜娘那句“礼成”话音落下之际,伏月忽然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音。那铃音突兀而急促,并不悦耳,却使得伏月耳边万籁全消。所有的满意,都变成了不满意,留下空洞的躯壳而失却心魂,一世就是永世的劫。
“新娘子这身红衣,难看得很。”人群中贸然站出的女子一把掀开伏月的盖头。怨不得女子敢说这样的话,她也穿着红衣,一段云雾似的红纱束出水蛇腰身,美艳张扬,委实与新嫁娘的容貌不分伯仲。
冥终究是舍不得,她宝贝了许久的月儿,怎么能轻易给别人?
伏月不恼,大庭广众之下解开衣带,脱下大红的外衣,只剩里面一件月白的裙,似孝服。众人惊异,冥却毫不在意,拉起穿着白衣的“新娘子”冲出人群。她足下的铃音踏出一段清晰的旋律,像是随口哼出的小调。
两人不知自己跑了多远,越过郊野与山林,小潭与湖泊,直到再也跑不动而互相倚靠着坐在地上。
“月儿只会是月儿。”冥轻轻地抱着伏月。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让伏月得到自由,月儿想要的,天上的星星冥也替她摘。如今在这山林中白衣女子,不再是伏家的大小姐,也不必再成为别人的附庸与替代品。
伏月只握住冥的手,她的妆容一路被汗浸花了,索性在一眼清泉边洗了去,稍显苍白的脸更像是守孝的女子了,“我没有红衣了,你可愿嫁我?”
冥撇了撇嘴,想笑却笑不起来,怅然若失地盯着地面的石子,“你要的自由,我已然给你,娶我作甚?”
“报答你。”伏月微笑着回答,她面上一直笑着,晃眼得很,瞧得冥几乎就答应了她。
“不必。”冥依旧是拒绝,“你又不喜欢我。”
“接下来月儿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冥吹了口哨,不知从哪儿唤来一匹骏马。她带着伏月上马,温柔地抱着伏月,她会带伏月去任何一个伏月想去的地方。
可是,某个不经意的清晨,冥又消失了。伏月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找她,好像她从未出现在伏月的身边。
伏月又回到小院子前,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般,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小院子,包括伏月曾经住过的地方,早已成为别人的了,世事变迁从来如此,一点不留痕迹。
小院子里积起了一个小水洼,映照出伏月的眉目,她还是从婚礼上逃跑的模样,改变了一切的时光竟不曾让她改变分毫。抚摸着那腐朽的槐木,伏月终于忆起,她是那个冥口中忘了赴约的傻子。
伏月挥拳奋力砸在槐木上,人世的幻象在她手下支离破碎。小院子,荒草,青砖绿瓦的屋巷不见了,四周只剩下一片苍黄昏暗的天,足下紫红的土壤。伏月这傻子,竟作了无心的偶人,在这虚无中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至亲的父母姊妹都不过是一场梦,伏月花了许久的时光对此耿耿于怀,却怀疑了自己身边最真实的存在。冥的拥抱,她的低语,与她身上的花香,还有她眼尾那抹妖娆的红,在伏月的记忆中那样清晰。
一一你又不喜欢我。
她怎会不喜欢她?怎能够?冥就是伏月所渴求的自由。
躯壳如失去灵魂般空洞,伏月弄丢了她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到这儿脑洞就写完了,但是,我是一个励志写he的人……
第6章 冥篇(一)
冥梦到了旧事,那是许多年前,她还只是忘川畔的一朵彼岸的时候的事。
那时,有行者过,耽于冥这朵小小花儿的美艳,偷偷地折了藏在衣襟。幽冥之花无根,折下便有了灵性,竟在行者怀里化作了小女娃的模样。彼岸花藏着人生世的秘密,行者将冥带入人世便是泄漏天机。行者自是有佛祖庇佑的,可冥不过一朵花罢了,弃儿般被丢入无间。
无间永无边际,其中的业火亦永不间断。冥无处可逃,只有任烈火将全身烧灼。然而无间的犯人是不会死的,除非业债偿尽,绝无离开可能。便是,所谓的永无宁日。
被火烧灼的感觉很疼,冥抱着身子徘徊着,却不知该躲向何处。冥跌跌撞撞地,不小心撞上一位年轻公子。那人白衣胜雪,端坐在赤红的火中,像是虚幻的月华,不能被灼伤分毫。他生得极好看,孤傲清绝,眉眼间尽是不可侵犯的高贵。
“你……”白衣公子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小女娃,忽而拉了她抱在自己怀里。他身上冰凉,正好替冥滚烫的伤口降了温,成为冥在这火堆中的庇护所。
明明不再被火烧灼了,冥却很不争气地红了脸。她很小心地扯了扯白衣公子的衣袖,轻声问他,“你不怕这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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