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是后来才知道这桩不算秘辛的秘辛。刘美原本是个姓龚的银匠,不是太后的堂兄,却是她的前夫。先皇在潜邸为王时,对太后一见钟情念念不忘,龚美自愿将妻子送入王府,又改姓为刘,以太后堂兄之名为先皇效力。若无刘美这个前夫的成全,便没有先皇与太后多年的恩爱,也没有太后今日的显赫,是以太后对待刘美比对待自家亲兄弟还要恩宠。
但刘美毕竟才能有限,难以担当枢密院要职。太后知道国事要紧,考量许久还是将其调离枢密院,另捡了闲差给他荣养。
狄家和庞家和解,虽仍然无甚私交,但具抛却私怨以国事为重。庞籍力荐狄青,保举其成为延州主将,严防日渐崛起、有独立之势的夏州,狄老将军则劝说太后放下对庞统的猜忌,仍由其统领旧部守卫雁门关。
庞统临走之前曾来开封府找公孙策,不顾包拯黑得要滴墨的脸色,朗声问他道:“再问你一次,要不要随我去军中做个军师?”
公孙策淡淡一笑,旧忆在眉眼间漾开,沾染了和煦的颜色。他温声笑道:“再说一次,不去。”
“好吧,随你。”庞统并不意外,笑着转身离去,“我得了好药材仍派人给你送来,你得闲了也偶尔寄个信给我。”
九歌仍然留在了开封,并未追随庞统回西北去。展昭曾问及此事,白玉堂道:“她说自己刚来京城不久还没玩够,说不定哪日思念庞统了就回去,也说不定过得开心就在这里长住了。”又调笑说:“怎么?人家姑娘哪里碍到咱们展大人的眼了?”
这位姑娘确实对展昭造成了些许的困扰。
譬如这日,展昭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胡玉阁门口,不由得懊恼之余感到进退两难。
晚间他与那耗子日常口角几句,正拔剑欲教他做人,白福进来递了胡玉阁九歌姑娘的帖子,邀白五爷品今冬新雪烹的庐山云雾。九歌姑娘生性洒脱,不急着去追随心上人庞统,倒留在京中和白玉堂做了个茶友酒友。她虽是风尘女子,却很有几分侠气,很快在白玉堂的红颜知己当中跃升为交情最笃的一位。
果不其然,白玉堂近来虽为设计机关铁滑车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接了她的帖子。他又趁展昭分神夺了巨阙,随手挽个剑花替他入鞘,挑眉与他言道:“九歌那里云雾最醇,一同去散散心?”
展昭便顺势挂起了巨阙,忽然心里好没意思,随口答道:“我不爱云雾茶。”
“知道,你最爱祁红。”白玉堂一边披上大氅一边笑道,“之前偶尔路过泉城,沁芳苑琼姬姑娘那里的祁红最地道,开春下了新茶跟我去讨一杯如何?”
谁有那闲功夫?展昭自然是一个白眼送上,脱口便道:“快离了我这里,去找九歌姑娘讨你的茶喝。”语毕也不屑赶他,顺手拿起枕边的书卷自顾自看了起来。
白五爷吃了挂落也不着恼,不做声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走出了门去。
展昭正教他看得发毛,又被他这一声轻笑搞得莫名其妙,定心看书却见手中正是白玉堂这几日在看的机关谱。他这些天没日没夜研读古籍、设计图谱,连枕边都随手放着一本。
展昭虽受他濡染懂些粗浅机关,于此道终究是外行看热闹,翻了一会儿卷谱,却想起连日来白玉堂催他安歇后仍挑着灯思索一回写画一回的样子,愈发心烦意乱。
恩科已经顺利结束,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包拯公孙策等人总算忙过了那一阵,展昭巡查的任务也没有那么紧了。皇上诞辰也刚过去,之前来恭贺新皇登基的那些使团,有些为了刺探局势已赖在京城好几月,过了这个大日子也就没由头再待下去,这几日都陆续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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