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人听到动静,着急忙慌地破门赶进来,七十多岁的老妇一眼看到儿子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嗷”一嗓尖叫,迈着小脚扑了过来。
祁重之叹一口气,留下一袋银钱,悄悄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风很冷,吹得他脑袋发疼。
沿着矮墙慢慢往回踱,拐进了刘老汉家住的偏僻巷子,祁重之抬头,远远瞧见门前一盏红灯笼挂着,灯影下站着翘首顾盼的阿香,他心里一暖,紧走几步迎上去。
“阿香!”祁重之笑着喊,“还等呢?”
“祁大哥!”阿香一听他的声音,登时提起裙脚,连素日在他跟前维持的矜持也不顾了,竟哭着跑了过来。
祁重之神色一变,这才看出不对:“怎么回事儿,慢慢说,好端端的哭什么?”
阿香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已是哭了好一阵,断断续续说了好几遍,祁重之方听出来其中的意思——刘老汉从晌午去地里干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到田里去找过了,根本就没有人,村里的孩子说…说…”阿香捂住了脸,哭得更厉害了,“说看见他往大松山那里去了!”
祁重之的心“咯噔”一下。
“我找乡亲们帮忙,可他们没一个人敢去大松山,祁大哥,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本事大,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好害怕,我怕爹爹他去了那里会……”
大松山是何许地?正是传闻中那只山鬼出没的地方!
刘老汉去那里干什么?!
联想起刚刚那两个疯子的境况,祁重之咬紧后槽牙,冲进屋里拿了佩剑,匆匆叮嘱阿香看好家,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他足下生风,把轻功用到了极致,寒冬腊月里跑出了一身黏答答的湿汗。旁人不知山鬼的真面目,但他祁重之再清楚不过,那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比鬼还要可怕十倍的人!
他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山村,借宿农家、亲身查访,就是为了摸清这只“山鬼”的底细。岂料才刚刚有了眉目,转眼身边人就出了事故!
今夜还好死不死是阴天,密布的乌云昏沉沉地积压下来,把月光遮蔽得一丝不漏,层层叠叠的树林显得愈发阴翳。
祁重之不知不觉放慢脚步,越往里走,越觉得静得太不寻常。
这里应当已有大半年未经人涉足,地上的草长到了过膝高,脚底下还有些未化干净的薄雪,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所过之处陷出清晰的脚印,转眼就化了,和泥混在一起。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飞速掠过,动作快得诡异。祁重之猛然抬头,脸颊上拂过阵不自然的瑟瑟冷风,吹动一片叶子簌簌抖动,他无声握住了腰间的剑。
没有动静了。
“出来!”
下一刻,尖锐风声又倏然划过耳后,祁重之瞬间回身,本能提剑上挡,剑刃与不明材质的硬物两相碰撞,刮出道刺耳嗡鸣。
是山鬼!
祁重之眯起双眼,看清了袭击他的武器——是一截不知从什么东西身上取下的骨头。
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骨头后就是它的主人,从树间猿猴般倒挂下来,披散着的头发掩盖住了面孔,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倒还真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好啊,终于现出原形了!
第4章 第二章
昏暗夜色模糊了大半视线,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那是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祁重之将剑势不由分说又进逼了半步,骨头“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山鬼”及时撤手而退,身形敏捷地纵身后跃,像根羽毛轻飘飘落到一块大石上,随后抬手,凑近被糟乱头发遮住的嘴边,缓缓舔了一下。
祁重之一蹙眉头,立刻伸手摸向耳后,果不其然沾了满指血迹。
就在最初的不觉间,他已经被伤于无形,倘若那根骨头刮得不是耳朵根,而是再靠下一点儿的脖颈动脉,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凉透的尸体。
祁重之慢慢捻了捻指尖的血:“虽然不情愿,但我还是得夸你一句——好身手。”
山鬼居高临下睨着他,并不领他的情,只启唇说了一个字:
“滚。”
祁重之不怒反笑,将剑锋反手插入了地面,摆明了是跟他对着干的架势:“好说,把下午来过这里的那位老伯交出来,我立刻就滚。”
他只是随口一激,心里也清楚,刘老汉恐怕十有八九已经罹难。岂料山鬼丝毫不与他搭腔,只漠然觑了他一眼,便足下轻点,招呼都不打,转身往密林深处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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