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朱先生慢走。”他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嘴里的尊称再精致漂亮也掩盖不了从言语背后冒出的轻蔑之情。他放下杯盏的时候,我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袖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由于我身边很少有人戴袖钉,每次见了我往往都会留意一下。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下次再见。”
我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堆上业务笑容与男人道了别,随后紧跟着朱进转身走了。回去的路上朱进很沉默,只跟我讲:“送你回公司。我下午不去了。”我无心分析朱进的心情,只是在脑海中疯狂地检索着所有记忆碎片,希望能想起上一次见到这副袖钉的场景,想了一路,毫无线索。朱进把我放在公司门口后便走了,我看着他的新车远去,立刻拔腿奔去停车场,猛地扎入自己的车内,来不及甩上车门便朝他驶去的方向狂追,随后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打开具有定位功能的软件。我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速度了,直到软件追踪到了朱进的定位方心定些。
他似乎正在往福源里的方向开。
方向盘的皮套有些湿漉漉的。朱进垂下的嘴角,他在程祝诺离开后再也没有向我们吐露过的心声,突然冷酷的心肠,他们随着车轮的转动而被迅速抛向远方。在此时此刻我沿着滚烫的马路一路追逐,恍惚间以为是朱进在追逐着程祝诺,我们来的时候天气也是如同今天那般炎热。我觉得我钻了牛角尖,执着于找出我们几人从当初走到现在的背后原因,同时在潜意识里找反驳的理由。然而事到如今,有什么改变了呢?一切的爆发的情感还是如同当初那般都毫无目的,我像只绕着原点打转的狗。
导航显示的定位突然不动了,他沿着南北高架一路往下,开去了密密麻麻交错的小道,穿过了金光灿烂的云层,停在我们以前常去的公园里。我见前方是条狭长的小道,便减缓车速,直接停在了公园附近,随后步行去了公园。小道被繁茂的树叶包裹,日头看不见了,此处瞬间成了静谧又隐蔽的世外之地。我在阴影下步行了约五分钟,见道路突然开阔,柔软的草坪铺展在我眼前,尽头处有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树冠被古老的风修饰过,露出不朽的姿态。朱进独自坐在树下的长凳上,背靠着我,静静地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我一动不动地躲在阴影处凝望着他。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树叶从翠绿变成枯黄,清脆的鸟鸣声淡去,秋虫的交响乐开始奏响。再然后,西风一阵阵地掠过他的面庞,他没有露出更伤心的表情来,哪怕白霜凝结在他的睫毛上。高耸入云的树冠不再显得那么庞大,反倒是有些萧条地摆动着,树梢刮过灰白天幕,被割伤的云约好了一般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积在地上雪白一片。朱进的肩头也落了白色的雪,坐在那里如同一个雕塑。他完全跳出了原来的圈子,借着那个神秘男人的东风更上了一层楼,第二次改头换面,成了再纯粹不过的“贵族”。再也没有人知晓他真正的身份,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精神也更显得得珠光宝气,然而情绪却越是来越坏,良知也逐渐被掩埋在厚厚的土地里,在严冬下看不出任何痕迹。突然有一天,他不再去那个公园。
我再也没有做过哪怕一个和过去有关的梦。
“平老板,这次去北京可别再给我带那些小玩意儿了啊!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哎应该的应该的。”我陪着笑,看对方端起手边的普洱,腕上一串沉香的手串油线清晰,颜色温润,对他的品味有了数,“那我们下个月再见,等我从北京回来后再详谈。”
“好的,两位再聊。”
我和小丁朝他道别。待他走后,丁予涵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满不情愿地跟我讲:“哥,你是不是在套他话呀?我听着怪别扭的。”我忍不住嘲他:“哟,见过世面了,听得出人是在说话还是套话了?”“我怎么没见过世面?”他没好气瞪了我一眼,又跟厨房多要了两份小菜,絮絮叨叨地讲:“我看你就是魔怔了,整天神经兮兮的非要找出那个人来,找到了又能怎样?”
“不搞清楚心里难受呗。”
厨房很快地出了菜,领班毕恭毕敬地端到了我们的桌上:“打扰两位老板。”丁予涵朝他笑笑:“没事儿。”这个饭店的老板又换了人,朱进走了,我和丁予涵二人接了手。不仅仅是饭店,妙巴黎的生意朱进也拱手让出,我不得不接下他的烂摊子,拉着没心没肺的弟弟开始做起一把手。丁予涵最初一口回绝,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简直要绝望的时候才松口帮我,穿上他最厌恶的西装,做起了我原来的工作。每次和朱进聚会他没少骂人,骂着骂着,他的西装越穿越服帖,举手投足之间竟然看不出原来不着四六的样子,远远望去,倒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来了。
他讲:“你就和原来的阿进哥一模一样。”
我撇了他一眼不响。
或许是朱进运气好,轻易地跳了个龙门,他现在全身心投入文化娱乐产业,每天往浦东跑,浦西的产业似乎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人们是健忘的,失去了方家的支持之后我终于找到了肯和我合作的商家,在老员工的帮助下,一切缓慢地回到正规,圈子里逐渐淡忘了曾经那次轰轰烈烈的“草根悔婚拒绝千金”的八卦,妙巴黎也逐渐淡忘了朱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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