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那人年纪轻轻便死去时他还是好好的活着,那一年雪下的异常的大,盖住了薄薄的日头,不知道是谁家传出了噩耗,死去的将士被亲人抬着厚重的棺椁回到了家乡。
他看着满城缟素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黯淡了眉眼,独自一人跑出了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只是数着肚子发出的饥饿声一步步随着下葬的队伍走出了城外。
大雪茫茫,他孤身一人站在城郊外终于感到了一丝孤独,独自抱着双膝寻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等死。
只是自己也许是真的命硬,待到奄奄一息之时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便瞧见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站在他眼前。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看着那少年疑问出声,对着眼前伸来的手却视而不见。
“要不要跟我走?”那少年再次道,眼眸清亮,纯粹的好似夜空上的繁星,只是腿脚似乎有些不便,撑着一截竹杖立在风雪中过久,脸色便开始发青了起来。
“走吧,管他干什么?”
那少年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袍面目生的清冷,眉眼戏谑却总是给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那少年看着他犹豫了几分,似乎很想带走他的样子,身旁的男人却越来越的不耐烦,刚想拉着少年离开时,身后却突然追上来一个小厮,在那男人耳边絮叨了几句,间或带着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终于,在男人的应允下,少年带走了他,至此好似万里骄阳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给他的人生终于带来了一丝光亮,只是那少年却总是摇头对着他笑道:“我从未想过能救赎谁,因为我也只不过是在等着被人救赎罢了。”
02
“朕有个弟弟。”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看着天际的余晖怔怔出声。
不远处的宫阁高楼巍峨成山,夕阳的碎金撒落在光滑的琉璃瓦上,为这座皇城镀上了一层光辉。
“不对。”少年纠结着皱起眉头,说罢偏过头看着他道:“他是你哥哥才对。”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坐在他身边的孩童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抱着膝盖继续蹲在地上数麻雀。
“你说你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年说着伸手过来摸他额前的碎发,孩童刚想伸手打开他,看了眼这人一身帝王象征的衮服,想着应该不怎么好惹便惮惮的收回了手,咬着嘴巴道:“他不是我哥哥。”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少年看着他蹙眉,“他即使再不好也是你……”
“那你为什么把他赶了出去?”小小的孩童诘问他,淡淡的眉眼流露出一丝稚气。
“……”少年突然欲言又止,孩童接着道:“看你那么喜欢他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赶他出去?”
似乎是想起前不久在宫中听那些洒水宫婢无意间谈起的经过,孩童皱了皱眉毛,继续童言无忌道:“你那么残忍,真过分。”
少年看着他收回了手,心里一阵翻腾。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把这孩童带回宫里时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当养只宠物玩玩罢了。
谁知道在所有人眼里嗜血残忍的少年唯独对这孩童却异常的温和,虽然年龄还小经常在宫里闯祸,少年却总是会以一种宽容大度的方式去原谅他。
夜晚,批完奏章卸下一身疲乏的少年刚准备合衣就寝时,才突然发现好像少了什么,立马把掌灯宫婢宣来询问那孩童的下落。
“你不知道?”他看着那畏畏缩缩的宫婢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朕不是让你看着他么?”
宫婢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被他几番询问下来就差吓得哭出声来。
只是没过一会儿,殿门外突然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蓦地冲到他眼前,拉着他袖子道:“你别吓她了,你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这样下去,以后除了我还有谁敢跟你说话?”
少年看着他满脸黑线,目光却突然触及孩童那一身新逢补的短衫上脏兮兮的污泥和杂草,有些嫌弃的推开了他,“你去哪儿了?”
孩童凑近他一笑,缓缓摊开掌心,上面正放着两只小小的蜗牛,软软的身子正不停的蠕动着。
就差当场把晚膳给吐出来,少年十分嫌恶的拎着孩童把他丢在汤池子里仔仔细细的来回涮了十几遍。
之后因为这件事孩童跟他闹了别扭,足足半个月忍着不肯主动和他说一句话,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哄着说带他出宫玩,这才成功的让孩童对他笑脸相迎。
“今天出去嘛?”孩童凑近他问道,他埋头正划着朱批,闻言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今天忙,明天再出去。”
已经第十一次重复相同的一句话了。
孩童撅着嘴的样子有些赌气,半晌,似乎是担心孩童想多了,他刚要抬头安慰他两句,谁知孩童竟头也不回的立马跑开了。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正好口渴,端起一旁的茶盏刚准备喝两口时,揭开盖子却突然发现里面正爬着两只小小的蜗牛。
还是熟悉的手法,还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
随手一撩,杯盏直接被扔飞了出去,殿外守着的宫监闻声不由得一颤,有些心惊肉跳。
翌日孩童理所当然地挨了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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