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听得到鸟叫。天蒙蒙亮。樊云只喝了三支。顾犀醉了,趴在沙发背上,动都不肯动。樊云推开里间,把顾犀放到床上。
顾犀在睡梦里听到隐约传来的咳声。
遮光帘把太阳严实地封在窗外。樊云抱着肩合衣蜷在沙发上。矮几上喝空的酒杯重新在架子上摆放整齐。
顾犀有一瞬间觉得时光倒流。如果可以,她愿意倾尽所有。
樊云面朝里睡着,长发披散开。身影很薄,像一下就能捞起。
顾犀记起从前她赌气的时候,顾犀刻意把客房撤掉了,她就睡在厅里沙发上。顾犀半夜起来,贴在她背后躺下。忽然地翻身,顾犀几乎要从边沿掉下去,却被一把搂住。温暖柔软。一点都不像白天的嚣张倔强,浑身是刺。顾犀回抱住她,听得到轻微的呼吸声,胸口却忽然被她泪水打湿。
樊云呼吸不稳。顾犀拿薄被子盖在樊云身上。樊云在梦里受了惊,微微挣扎。裙摆一滑,露出小腿绑着的□□。
顾犀盯着枪看了很久。才好像终于从睡意中清醒。
顾犀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午后顾犀载樊云出去。路过村庄。敞开窗,顾犀与乡人打招呼。从盘旋山路转出,到了市里。顾犀带樊云看她名下的□□。在赌场碰到顾犀的堂哥。一照面盯着樊云脸看,说,又带女孩来。顾犀既不解释也不愿意介绍,脸色很差。
转进城中村的出租房。樊云见到顾犀的“工厂”。
盈蓝的“冰”被磨成粉末,同其他一些药性弱的毒品,糖粉,混在一起称重。装进一颗颗彩色药丸,再装袋。白莹莹的灯管下,工人动作有条不紊。像最平常的小镇的工作坊。
顾犀说要从易家走货,樊云叫她直接同邱永福谈。顾犀又说,在s市看好了一家店面,谈得七七八八,要向易家拜个码头。樊云回答条件顾犀应当很清楚,她也需要时间回去商量。
傍晚回去,霞光正艳。树影里钻出方尖碑一样的小塔。塔面贴满马赛克的镜子碎片,映着滴血的残阳。
顾犀说她们约好要把骨灰封在塔顶。
好浪漫。可惜物是人非。
饭后徒步上山。
樟树,桉树,和杂七乱八叫不上名的。地上积着叶子,踏着很软。
顾犀说楼下有间客房,明早送你回去。
樊云点头。
樊云知道不论在哪里都没有用,该发生的发生。揣着心事。顾犀也忽然不太说话。
宽敞平坦的路要到尽头。樊云坐在沾湿的草地里。
林中有鸟雀的啾鸣。
“后来发生什么?你们怎么会分开?”
顾犀耸肩,“你想听么?”
顾犀说,“你当初讲为什么不愿意碰毒品,说道理谁都明白。我明白,但也是真的遇到了才会明白。说真的,我也恨这个。
“这个房子开工以后,她很喜欢往这边跑。毕竟离市里有一段距离,也不可能老从市里往这边拉人,村子里找的又什么都不会。施工上各种问题,她还是很理想化。拖久了,我就不太管了。……
“我自己性格当然也有问题。没完没了的琐碎事情,搞得我很心烦。……你见到我堂哥,明明实际上都是我在打理,他多轻松,得名又得利,还不忘挤兑我。我要做什么是□□,但是那帮老人就觉得,玩可以,我是女人,怎么能把女人带回家?”
顾犀讲得很散乱。樊云分辨不出究竟什么才是主因,也不知道到底和毒品会有什么关系?
顾犀说,热恋期一结束,很快就疏远了,好几次顾犀被抓到在外面玩,赌气,吵架,然后顾犀也渐渐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染上毒瘾。究竟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分开以后。反正她很带种,没有找过我。
“不牵连家人这种规矩,其实就是一句屁话。何况她也不能算‘家人’。”顾犀苦笑,“她撞到枪口上。被我仇家扣了。也不用怎么要挟,断了供,很快就知道厉害。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当时已经基本完工,就差软装。……
“你可能没有注意,楼上的那个窗户正对着塔尖。她隔着玻璃,跟我说,死了以后就在一起吧。
“她把我骗住,拖在这里。那时候网还没有通。信号也时好时坏。她在房间里放了屏蔽,我居然没有注意到。一夜之间,警察差点给我连锅端了。赌场就不必说,三个加工点,我自己房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人都不在,随便他们塞什么东西了。”
顾犀的堂哥一开始很乐得看顾犀遭殃,后来顶不住压力,才想办法捞人。顾犀重获自由,最得力的手下就没那么走运,判了十几年。
“出了事,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先把她看住。……也没怎么样。不过你知道,没有人能不靠药物辅助直接戒掉。……从看守所出来,我感觉整个人像被扒了一层皮。她呢,何止是脱层皮。”
描述同一个人。顾犀的目光与前一晚已经完全不同。樊云把目光转到空地上,很怀疑她们因爱生恨仅仅是顾犀劈腿这么简单。但樊云不愿意设身处地去体会。那未免太残酷。
“后来我问她,这算什么?背叛还是报复?”
没有答案。
顾犀沉默了好一阵,“听说吴振明死在缅甸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你大概根本没打算杀他吧。但是换成是我,绝对不会让背叛我的人死得那么轻松。”
樊云吹干头发,翻出手机,发现将近半个小时前易非的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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