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就把他叫起来试新绣的衣服
——熬了几夜费了无数珍贵绸缎才弄成的宫装,是受从未穿过的明艳红色。梳发挽髻后再化上恰到好处的妆,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素;额前点了一粒朱砂,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让素日清冷俊雅的受的脸变得妖娆明媚起来。
饶是攻这些天习惯了有人在这张脸上涂涂画画,此时也啧啧称奇。
化妆邪术,果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也不知侍女知道自己辛辛苦苦为主子撸出来的妆,结果却是为心生不满许久的人做了嫁衣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于是此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后妃听政监国,就此拉开帷幕。
平日守着祖宗之法针砭时弊的老臣一声不吭——皇帝他老人家出征前在给静妃的信中说了,要是有人阻碍,一并斩了便是。
“江山社稷终不如卿一笑重要。”
如果没有陛下做太子时的侍读和帝师亲自鉴定,朝臣们宁可自戳双目也不信这黏糊糊缠绵悱恻的话出自种马皇帝之手——芝兰玉树处变不惊的才子看到那一叠写着情话的信纸时变了脸色,手抖了几下才气息不稳开口:“这、这运笔手法和墨迹,果真是陛下亲手所书。”许是惊讶太过以至于在众臣面前开了嘲讽,“在后宫也要以信传情、写给女人的字比奏折朱批上的还多,也是皇上能干得出来的事。”比他官位高的没缓过来,官位低的都憋着不敢吐槽,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做太子侍读时明目张胆和自己顶头上司对着干的,官场间现在都流传着“皇帝之前做太子时和他侍读干架还打不过人家被先帝关了禁闭”的事迹。
也亏得这位几朝为官家底深厚,没被当时年轻气盛的太子套了麻袋。之后太子登了依旧纨绔依旧看自己以前的侍读不顺眼,却不得不把靠着家世和清正为官政绩可观的侍读连升几级,咬着牙把眼中钉提拔到尚书的位置。
此时年轻的尚书对着帝位侧后方纱幔深处的“静妃”咬牙切齿地笑:“……娘娘万安。”
11
说是监国,其实太平盛世也没多少国事让高高挂起的皇城精英处理。
攻听着并没有因为皇帝失踪而变化多少的上奏,一边忍受着繁复的衣物和头饰,一边被臣子弹劾邀功求助三部曲念得头疼。
还必须端着以防崩了静妃帮皇帝处理过国事稳重端庄博览群书的人设。
就算轮到他说话的时间比较少,还是累人。
更何况他还在侍女的建议下把嗓音压得更低更女气了点。
早朝结束,攻僵着身子被宫女从椅子上扶起来,在心里感叹这身体细皮嫩肉娇贵得坐久了腰疼得跟什么似的。并准备提醒侍女记得缝几个软垫。
一路应付着回了宫,气还没喘匀就听见宫女通报尚书大人在殿门求见。
攻一点也不惊讶,由贴身侍女扶着亲自去门口迎接。
相互客套又虚假地行礼寒暄后,让宫女引这位大人去茶室,转身间看到侍女欲言又止的脸。
尚书自然是一国女子公认的俊朗,每次出门掷果盈车的男男女女将将堵塞道路。怕她又脑补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攻决心豁出去一把。
他温柔执着侍女的手,低语:“你知道的,我心悦陛下。”
侍女没想到她主子竟是个情种。
失了忆还如此痴心,她这些天言语间对皇帝似是而非的微妙诋毁也不能损这感情一丝半毫。
又看尚书是个生面孔,言行恭谨守礼却透出不耐之意,听到那句“心悦陛下”时甚至低低地冷哼了一声。
这才心情复杂地行礼退下。
香气氤氲的茶室里。
红衣的“静妃”面目沉静地掩上了门,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写着“优雅”二字。
待“她”转身,却换了一副张狂的表情。
目光如炬,丝毫不见传说中与世无争温婉贤淑的样子。
“说说,是怎么发现朕不是静妃的?”
上天果真偏心至此,哪怕被塞到满身珠翠、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壳子里头,只要这人一开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却是收也收不住。
尚书大人凝视把玩着茶杯的攻许久,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他心悦诚服地行了大礼:“微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
“行了行了,现在我这倒霉样儿还万岁呢,活着不被拆穿我都谢天谢地。”他一手扶起尚书,故意风情万种地挑眉,“别管那些虚的,先说说,是你还是老师猜出来的?”
“是微臣。”
尚书还没有过如此被调戏的经验,花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红了脸。
“嗯?继续。”
“老师这几日病了,听到您失踪的消息更是着急万分,勉强支撑着给那些信笺鉴定了笔迹。我正巧去探病,细瞧字迹的时候发现墨迹不对。”
“按着那些信上的日期,墨迹不可能完全一致,这倒是我疏忽了。”攻一点就透,随即关切地问:“老师可有大碍?”
“太医说无碍,就是偶染风寒。”
“那就好。也亏得爱卿火眼金睛,不然朕可陷入四面受敌的境地了。”
人一放松就容易放飞自我。
攻在深宫里挣扎半月终于找到同谋,心生了调戏玩伴兼宿敌的心思。
他搁下茶杯,苍白得惊心动魄的手滑过桌面,握住了尚书的手腕。
看着传说中不近女色的尚书大人红了耳廓手上的茶杯抖得差点握不住,恶意地笑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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