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空中已有鸥鹭,天色开阔了,海色铺展至目力难及之处。新生的光逼退了一切。那些不堪的困惑和萎靡,还有错乱的记忆,似乎就在这样一个清晨死亡,宣称你将直立,在艳阳高照的白日。
“而且,家庭的打击真不能算,那对我来说那已经不能称作‘家庭’,所有人都在骗我。我真正的家庭在这里。小橘在什么地方,我就把什么地方当作家来安。”
晨光愈盛,黄煜斐一字一句地说着,凝视李枳的面容,目光那样炙热那样深沉。透过那眼瞳仿似能够直看进胸膛深处,有颗结了伤疤于是越发强硬的心脏在跳动。又或许他已心死,但立刻生出颗更加有力的,以维持这具身体里的生机。
从暗堕中、囹圄中,生生把自己拔出,固然是疼的、撕裂的,但这些代价也是一剂猛药。李枳一双凡眼,却在黄煜斐的身上看到极速的蜕变,虽然鲜血淋漓,却坚定万分。
“事情还是要说清楚。谁骗我,谁不把我当人看……我需要回香港算账。”黄煜斐抄起颗碎石扔到看不见的海面,“波哥大和圣玛尔塔,现在要搁置。”
“那有什么,我也得去香港,哥,我要跟你一块!”李枳被点燃了,他和黄煜斐共通的那些漆黑的失望和疼痛,此刻也同样化为决心,他忽然明白了某种追求,高于那些困囿人心的纠缠与羁绊的追求。他又问:“什么时候出发?行李交给我收拾就成。”
“明天。今天想陪你去试试那个四弦不准的弗拉明戈吉他,小橘很喜欢,对吗?”黄煜斐又露出那种忽深忽浅的微笑,好像被晨风吹得很惬意似的,拥住李枳,在万丈朝霞之下、嶙峋礁石之上,细密地亲吻他。
李枳也亲回去,安静地,柔软地。他想,哥,我懂了,无论怎样,我知道你没问题,我知道我们没问题,因为——
你是能刺破黑暗的那一道光。
你是……碧蓝的天空上,自由穿梭的鸟。
————
写的时候很心疼,如果没有小橘,黄老九可能就彻头彻尾是个哈姆雷特式的悲剧人物了。
第79章
回去的路上,李枳把自行车蹬得飞快,黄煜斐就在后面安静地搂他的腰,横穿清晨海岛,海面已变成蔚蓝,翻卷阳光的色彩,蓝边泛金。回国的飞机上,黄煜斐也保持那种平和却寡言的状态,一直沉默地靠在李枳身侧。这终究不是去阖家团圆过春节,包里放着那个本子,要轻松确实也不可能。
到达香港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本家。机场的停车楼顶层有黄煜斐在港的备用车,一辆纯黑世爵,载他们去永安广场边的酒店简单安顿。随后,黄煜斐带着李枳去到轩尼诗道一侧的小巷之中,找到家内有乾坤的裁缝铺子。
三天之后,李枳拿到一套极合身的定制西装。一般周期要等上至少一个月,这件是几个长居香港的意大利老裁缝赶夜制成的,小山羊绒混骆马绒面料,带着极细的人字纹,摸起来却滑凉平整。颜色是干净的灰调,细看便泛出点黛色,生来便是为了映得人面若桃花。
这可是人生第一套,李枳小心地穿上系好纽扣,站在镜前,还是忍不住要雀跃。
比他前一天去试的半成品,还要惹眼许多。
黄煜斐站在他身后,从镜中、从背后,一分一寸地看他。一套合身的正装穿上身,腰部不应该有横褶,肩袖上也不能有太多的竖绺。李枳显然称得上典范。那把细腰,在后摆双开叉的衬托之下,轮廓被毫厘不差地勾勒出来,秀气的肩线呼应着笔直的腿,配上先前帮他挑的茶色宽纹领带、ferraga皮鞋、紫荆花形的欧珀石袖扣……一切都是天成的。
李枳就好比是一株簇新的青竹,清风拂去灰尘,他正春寒料峭地、芒芒地闪,而身体每一处都藏着黄煜斐的痕迹。
“有紧绷感吗?或者累赘感?”黄煜斐问道。
“没,这量身定制果然牛,”李枳直言道,他一开口就流露出与严肃衣装不相符的稚气,“完蛋了,我穿着它,连坐下都得三思,给人坐皱了怎么办呀。”
“是你自己的西装,哪天不喜欢,想剪开都没有问题,”黄煜斐无所谓道,“那边已经记下尺寸了,正在设计其他几套,以后很多场合要用。这套做得还是有点仓促。”
“我觉得它一点毛病也没有啊,我可舍不得剪开,哥,你就算给我弄再多件,每件也都是我的宝贝,”李枳转过脸,啄他一口,带着股初试正装的兴奋劲儿,“是不是显得我特成熟特高级特有内涵?简直快成亚平宁半岛的绅士了。”
黄煜斐特别乖地点头,帮他再次整了整衣领和裤腿,忽然,一点预兆也没,他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样式休闲的阔袖天鹅绒衬衫被他丢到床上,到最后他全身只剩下条内裤。
李枳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正琢磨着什么刺激的正装加全裸普雷,心说难道自己不该是裸着的那个吗,却见黄煜斐从衣柜里拎出几个衣架,上面挂着的也是一水儿的高级西装,灯光下泛着雅致的光泽。
李枳认得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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