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也看到了后来的自己。
他知道这个变化的过程有多艰难,但或许正如儿子所言,凡事总得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第130章
然姐在两年的一个冬季回到狼国的骨本城,本以为她是回来交接档案的,关于沙影的调查终于落下帷幕,而她也总算可以离开蛇国,离开未谦了。
可当她打响未连的电话时,却告诉未连——我和你哥都在骨本,你要不要来看看我们。
未连一听,讶异不已。他说怎么回事,我哥是过来工作还是怎么的,他不是打死不想离开蛇国吗,怎么给你游说一下就挪屁股了。
而然姐的回答让未连二次惊讶,她说——我带他回来见我父母,商量一下是在骨本结婚,还是在苍鹤领证。
“你……你和我哥要结婚了?”那一刻未连还拿着咖啡,手一晃,还被烫了一下。他可真没法想象然姐穿着婚纱的样子,到底是好看还是违和——他说不准。
然姐说是啊,怎么,你不乐意?不过也不由你乐不乐意,你当初带走小斌,你哥也不乐意。
未连说怎么可能不乐意,就是想不到罢了,“我还以为你准备为事业献身,不打算规划个人的婚姻家庭。”
然姐叹了口气,说是,她不打算的,原来去年就应该回骨本了,在蛇国的事情办完了,也没留下来的理由,但——
“平日里什么事情都想得明白,想得清楚,也没觉着有什么放不下,但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刻——舍不得,有的人就是扎心根里了,你说服不了自己放下。”
未连能理解这种感觉。
那也是小斌离开的那一夜,他最难以忘怀的感受。
人的理智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它骗你可以斩断一切情思,骗你能冷静客观甄别利弊,然后从中抉择,骗你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和绝情。
但当人真正面对分别的刹那,有的东西便刺破了这自欺欺人的谎言,一下子浮出水面。
那是我们无法拒绝的心之所向。
挂断电话,未连问小斌,你愿意去骨本吗?如果未谦要在那里结婚……我想去参加婚礼,我想见见我哥,“但如果你不愿意,我……”
未连没说完,他觉着自己在提一个过分的要求。他无法要求小斌内心毫无波澜地面对过往以及未谦,也不会要求小斌理解他和未谦那斩不断的兄弟情。
可出乎预料的是,小斌几乎没有多作犹豫,便点点头,说好。
“你不要勉强,你就实话告诉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
“我愿意陪你去的,”小斌说,“我……我是自由民,我可以去,不是吗?”
是,小斌是自由民,他便没有需要回避、遮掩、躲躲藏藏的必要。
他比未连想象的强悍,也比未连更明白如何往负重前行。
尾章
搭上前往骨本动车的那一天,未连起得很早。
他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里。
从窗口看出去,可以见到狼国的巫漠正在回春。枯槁的枝头出现了嫩芽,泛黄的草间也有了一点点新生之意。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清晨的冷风抽进肺里。
他知道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再次见到哥哥,而他为此感到无比紧张。
这三年来他一直徘徊在对与错之间,是与非之间,徘徊在兄弟感情的维系和对一个秽种的拯救之间。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可他却仍然为此惴惴不安。他好似从未放下过什么,以至于每一步迈出都异常艰辛。
他还有点害怕,怕哥哥仍然耿耿于怀,也怕阿谦会当众羞辱小斌,更怕会直接把小斌和自己挡在门外——那他和小斌去,就变成了错。
未连总是希望把一切都安排好,可事实总在向他证明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是谨慎的,可这谨慎却时常给他带来压力。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玻璃窗蒙上了一层雾。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手中的咖啡变凉,小斌也睡醒,从房间里出来。
他裹着睡衣走到未连身边,抱了抱未连的胳膊。
未连伸手把他搂住,又摸摸他的脑袋。
不放心,他还是忍不住对小斌道——“如果去到了骨本,阿谦让你不高兴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
小斌没让他说完,就用脑袋蹭了蹭他。然后小斌举起手,在雾气上擦出一块干净的区域。
小斌说,小未先生,是不是春天要来了?
未连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说是。
小斌又说,多好啊,狼国终于不下雪了。
“是,狼国冷的时间太长了。”未连也一并感慨,“有时候甚至怀疑,冬天根本就不会走。”
春天一个月,夏天一个月,然后就是萧瑟的秋季和漫长的寒冬,冷得万籁俱寂,毫无生机。
“可现在冬天走了,”小斌又用力地箍了一下他的手臂,抬头看着对方——“那小未先生,就不要再站在雪地里了。”
未连猛地扭头看向小斌。
他看到小斌睡得红红的脸,睡得蓬乱的头发,睡得皱巴巴的睡衣和松垮垮的睡裤,以及那一双无论睡了多久,依然澄澈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有一片湖泊。
此刻,湖面坚冰已有了碎裂的轨迹。
那一盏灯在湖心里,它散发着淡淡的暖光,融化着湖面的坚冰。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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