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低低地笑了,遥想当年辰溪刚入师门也不过不足十岁,瘦高瘦高的如同个棒槌,没姿色没天赋,脑子笨得连拉磨的驴都哭了。
但他就是喜欢这孩子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捧在阳光下也是珍宝,还有他那温润如玉的性子,就是当了十年弃子也依旧干干净净的,
不染红尘。
真正干净的东西果然还是不会被凡事玷污。
在想昤硠,这两人性情上还真是天壤之别,难怪曾经没吵上的架现在要补回来呢……
只是何时他又成了旁观者了呢?
罢了。
“你可还记得刚入师门时给为师做的饭吗?人家都是奉茶,唯你做饭,还说什么衣食父母再造之恩,最后还不是手一抖烧着了半边屋子?不过看着一群其他山来的劳力过来灭火也不错。”
“那是师父非要弟子用现学的法术烧饭。”辰溪在树下坐着一样无所事事,其实他作为半人半仙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太久太久,很多时候已不用再像人那样忙忙碌碌依旧无所作为了。只是虚度光阴,对仙而言也不算什么。
“恨我吗?你本更适合修炼水系法术,我却执意教你火系。那时终究是怕了,怕你和昤硠一样会有不存在于三界之中的一天,所以事事稳妥,不让它出半分差池,现在想来终究是多虑了,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有事。”想当年昤硠在水系法术上也是造诣奇高,只可惜世人只知水系法术强却不知其害,最后修炼不成反伤己身,让人吹嘘不已。倒是火,人生自有火,练起来纵是走火入魔也可独挡千军万马。
“我当年不过就是看昤硠的一个师弟练习失误把自己冰冻了千年,就有些怕了,我真不知自己千年后是否还活着……”这世上是否还有人想让他活着。
这可惜话未说完已被辰溪打断。“师父深思熟虑,老谋深算,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徒弟只需照做就好。”辰溪又夸又骂,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随性,“师父可愿和弟子聊聊昤硠?”
“呵,倒是学会卖乖了。可惜我不想说。”卿訸风轻云淡地说完,飘然落在辰溪身前,警觉道,“有人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卿訸的话,他的结界在瞬间被利器撕碎,漫天飞雪劈头盖脸而来,竟冲断不少树枝。
头顶被折去树枝的天空露出一个大洞,卿訸将体内银针逼出甩手掷去,银针在空中像是点在湖面上,无声粉碎。
“弟子包庇师父。卿訸,这就是你教得好徒儿。”
“师兄,你这么快就饥渴难耐到需要亲自出手来捉我?”卿訸背手握住辰溪准备出鞘的手。师兄云路一剑在手,直指卿訸脖颈。狂风突止暴雪忽停,雪花悠然落在剑身上。云路冷哼一声,剑尖在卿訸脖颈上留下一小道血痕。卿訸并未因此老实,立刻催动法阵竟是一模一样的狂风暴雪。他取眉间一滴血祭阵,乃是舍命之术。
“师父!”
辰溪从未见过卿訸用剑,此时法阵祭出,冰棱不断堆积凝结成一把剑,两端皆是切金断玉的利刃。
卿訸一把剑舞得滴水不漏,将云路节节逼退。剑影斩人影,剑意斩情意,当年昤硠死了卿訸就不能再算个活人,现在拼尽一切杀出血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可惜云路今天就要带卿訸回去。
云路双手捏诀,脚下法阵祭出万把神剑。他低呵一声,剑阵卷起飓风,竟将卿訸团团围住。同时,又有数把刺向辰溪。
“住手!”凡人之身无论怎么修炼也不可能接得住云路的剑。卿訸知他根本就是为了杀辰溪而来,不顾自己生死冲出剑阵,手中宝剑生生被云路的剑击个粉碎。
卿訸原地踉跄了两下,催动法术将辰溪冰封起来。
辰溪挣了挣,连御剑的仙力也用不出。“师父你做什么?”
卿訸拭去嘴角血迹,“我送你去昤硠那里,你……不准再回来。”
云路提剑从他身后刺下,卿訸反手握住剑刃,笑看风雪把自裹,在如同无数翩然飞舞的白色蝴蝶中消失。他低下头喃喃道,“做师父的,哪有让徒弟受伤的道理?”
握剑的手紧了紧,云路无法抽回。他蹲下身扯着卿訸的头发让他看着自己,“当年你偷盗神器就是为了他?”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徒弟你注定上不到。”
啪!
云路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那这次呢,又是为了什么?”
“昤硠需要件得心应手的物件……”云路落下的剑生生停在空中,他弃了剑抓着他的衣服,“那你那五成……”
“助昤硠转世,他那时是魂飞魄散了。”卿訸嘴角的血无人擦拭,他抬了抬手,又重重落下。
为什么受伤会这么疼?就像是一场赎罪。
“师兄,我这里没给你留地方,你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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