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和铁冠子在树林中寻了宫云裳半日未果,正在着急,忽听得远处传来求救声,急忙寻声赶来。
见到竹舍,师太纳闷,荒林之中,怎么会有一间竹舍?既无茶肆的酒旗,又无农家的菜篱,着实可疑。宫云裳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莫非着了什么道?若冒冒失失进去,恐怕也中陷阱,看来不宜擅闯。师太向铁冠子使个眼色,两人飞上屋顶。她们蹲在屋顶背坡,由于屋脊的阻挡,正好看不到窗下盘踞的毒蛇。师太掀开茅草,窥视屋内。
不看还好,一看脸都绿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淫贼正在脱宫云裳的衣服!
师太挥起手掌隔着屋顶就要拍死这个无耻人渣,铁冠子一把拉住了师太,低声道:“师太且慢!这人我认识,怕是有什么误会。”
他所认识的十七少虽然放浪不羁,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十七少还是大师兄的知己至交,事情弄清楚前,可不能误伤了他!
“你干脆杀了我,”宫云裳强忍泪水说,“泉哥哥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前一刻还劝别人冷静的铁冠子,后一刻就差点冲下去动手。师太咬牙,太阳穴不住抽动,掌中蓄力,宽袖中鼓满了风。
十七少将宫云裳的外衫扔出窗外,下流无耻地说:“你每说一个字,我就会亲你一下。”
屋顶应声碎裂,茅草、竹片、灰土、枯叶,交杂激溅,尘埃腾腾,一只凌厉的手掌穿破空气中弥漫的残渣,重重打上十七少的胸口。
十七少本能地抬起双臂护住胸口,竟仍被震飞,脊背狠狠甩在墙上,竹墙裂开一个大洞,他的身体顺着竹墙软趴趴地滑落在地上,两眼一黑,昏过去几秒。
这一掌杀气太盛,若不是屋顶和双臂已经挡去一半掌风,只怕他此刻早已毙命。
十七少恢复意识的时候,宫云裳的穴道已被解开,她正伏在师太肩膀上啜泣。铁冠子在一旁又急又气,又不好细问,憋得团团转,脖子都红了,看起来傻极了。十七少很想笑,可是他现在笑不出来,他的胸口痛得要命,每一次呼吸都擦过断裂的肋骨,他的筋脉好像也被震断了,血液流不到四肢,手脚开始发麻。
铁冠子看了一眼十七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神色介于愤恨和鄙视之间,竟然还有一丝痛心,十七少十分确定这丝痛心不是因为自己目前的惨样,而是因为他的大师兄被骗了!
“找到了!他们躲在这里!”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道。
“不要逃!再战三百回合!”一个似女似男的声音道。
不仙双怪从屋顶新开的洞中翻落进来,只见宫云裳穿着中衣在哭,十七少则被打伤在地,当下就明白了什么。
“哎呀,睡都睡过了,打有什么用!赶紧让他娶了吧!”
“我们来做媒,正好喝喜酒!”
“等等,这小子不就是鸳鸯戏水的那个嘛!”
“咦?真的是他!他不是已经有情人了嘛!”
“两人滚在溪水里亲来亲去呢!”
“唉,可怜小娘子只能做小。”
宫云裳哇得一声气哭,边哭边跑出竹舍。
师太挺剑上前:“今日就先杀了你们,免得胡说八道!”
不仙双怪飞出竹舍,喜道:“来来来,去宽敞点的地方打!”
铁冠子拔剑,十七少以为他要对自己补刀,正想解释几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还好铁冠子抽剑是为了去助师太,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话:“今日你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他日有何颜面见我大师兄!”
眼看铁冠子转身离去,十七少很想叫他带上自己一起走,他不知道老六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宁可死在师太的掌下也不愿落在老六手里。可是他现在伤得太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朝树林深处打去。
他隐约听到铁冠子向不仙双怪怒喝:“不许乱说!小师妹和大师兄从小定亲,她……清清白白……”
十七少听到“定亲”两个字,心里一个咯噔,半天回不过神来,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也是,他早该料到了,不是吗?无双子作为首座弟子,同峨眉掌门的女儿,天造地设,有什么可奇怪的?
再说,无双子早晚会娶妻生子,和某人同床共枕、共度一生,不是这个少女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自己在难过什么?
可是……只是……那么,他会不会对妻子脸红?会不会在桌下悄悄握住妻子的手?会不会和妻子一起赤足牵马?会不会把她爱吃的省给她吃?会不会只在她面前练剑?会不会把自己的姓名送给她?会不会和她一起云游四海?会不会……让她亲他的脸颊?——那自己曾吻过的地方。
这一掌打得太重了,他说不出的胸闷难受,怎么也透不过气。
于是,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上凉凉的,他好像被冰做的绳子绑住了,绳子还在动,一会儿变紧,一会儿变松。然后恢复的是听觉,不祥的咳嗽声,他的神经猛地紧张,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想起来自己在哪里,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最后恢复的是视觉,朦胧中逐渐聚焦出老六瘦干阴郁的身形。
“呵呵,你醒啦,”老六咳嗽了一声,“不要动,动了死得更快。”
“我昏了多久?”十七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像枯燥的风刮过砂砾。
“明天就是立秋,”老六回答。明天是他们最难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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