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猛然抬起头:“糟糕糟糕,这一下雪,更叫不到车了。”
袁朗搓搓手:“那就不叫了吧。”
吴少校心里一阵打鼓,难道他想回头去求那个铁大小姐?搞不好他就是乘人家的车来的。人姑娘又大方又客气,被怼了都没发火,自己个儿跳舞去了,真真是个大气的好姑娘。也许袁朗现在后悔了?吴哲忍着满心的不情愿:“那怎么回去?”
袁队长很畅快地说:“走回去!”
雪花在卷风中旋舞的,像吴哲忽上忽下的心。绒雪纷飞中,袁朗笑容虚伪,让他恍然间回到了一年前的初见时光。
“靠!”少校半晌才说出话来:“五十公里强行军。”
黄磬音呆呆望着拖着一条腿,在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徘徊着他们的对话:
方才她羞惭到极点反而无所顾忌,执着得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优厚的条件还要拒绝,为什么别人都会选择的路他却不走。
为什么!
凭什么!
伍六一笑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质疑。他轻轻碰了下黄磬音的头发,他现在不怕她了。这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泪眼朦胧的样子,和七连长红着眼眶请他不要退伍的样子,就这样重叠到一起。他们是那样善良,那样柔软,总想给他最好。
可惜他不能接受。
“因为太舒服了。”
“什么?”黄磬音不能理解。
伍六一尽他二十五年生命全部的温柔解释道:“我一个瘸子,可不敢活得太容易。不然,瘸的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黄磬音怔怔看着他,看着他戴回那顶成本价不到五块钱的安全帽,离她而去。
“下雪了下雪了!”漂亮姑娘开着车,和闺蜜一齐惊呼起来。
“哎呀,下雪的情人节可真不多见呢。”闺蜜坐在副驾上,去翻朋友的手包:“我瞧瞧那个长得特好看的家伙是做什么的,不会是哪个演艺公司吧?”
漂亮姑娘嫌弃地说:“正好帮我扔了。”
闺蜜撇撇嘴,对着车窗外的灯光认了半天:“这人还挺有意思,除了名字和手机号,名片上只有一句话:”
“总共九个字,”她一边念一边嘎嘎笑起来:“据说这是一个作家,逗号,切,感叹号。真要扔啊?”
漂亮姑娘对这种故作搞笑的自我简介丝毫不感冒:“扔。”
闺蜜冲窗外伸出一只手,雪花拍打着她细嫩的手掌和指尖那片镀金的名片:“这位叫李问的朋友,对不住了,我可要真扔了。”
随着又一声果决的“快扔”,金片飞向晚间空旷的街道,没入黑暗之中。
漂亮姑娘却这时才反应过来,猛然一个急刹车:“他叫什么?”
闺蜜抿着嘴:“木子李,问题的问。和你最喜欢的那个从不露面的家同名同姓。”
“等我一下。”漂亮姑娘迅速解掉安全带,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吧嗒吧嗒地沿着路边人行道向后跑去。闺蜜捂着肚子,笑得快从车上滚下来。
在终于做完全部笔试之后,客人早已走得七七八八,不负责任的酒吧老板决定提前关门回家,顺道送一送多年未见的朋友。
“居然下雪了。”铁兰兰伸出纤纤玉手,接住一朵六瓣雪花,仔细看去,那样小巧可爱,又那样精致复杂,简直是大自然的奇迹。
老板哼着歌找到自己的车:“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心间开启花一朵~”
“你是我生命的一首歌,想念汇成一条河~”铁兰兰应声接道。
两人默契一笑,雪风带来的寒冷空气中莫名有股暖意。
老板突然鼓起勇气:“我打算去非洲开家酒吧。”
铁兰兰毫不犹豫答道:“有种你来啊,反正我是不会付账的。”
老板扑哧一声笑出来,脚下松开离合:“放心吧,给你一张免费金卡,随便吃喝。”
车辆呜呼一声就脱缰驶出,黑暗里他的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十五年后的一个下午,吴哲坐在咖啡馆的窗边,任阳光倾洒,暖意融融。大学期间打工挣零花的年轻店员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个看上去青春活力又十分成熟深沉的男人究竟多少岁。吴哲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小姑娘立刻左顾右盼,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份情窦初开的生涩,令他恍然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情人节。那一夜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是很多人一生的转折点。而对此时的吴哲来说,那是他迄今四十年岁月里最最美好的一天。
那天,他和他的队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里,沿着公路彻夜漫步了五十七公里,险些冻成两只快乐的冰棍。
他们交流了彼此半生的过往,吴哲告诉他,他在哪条江边上学,在哪道胡同长大。袁郎告诉他,他在哪个村里出生,在哪个葡萄架下玩耍。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但他们说得眉飞色舞,听得津津有味。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袁朗两只手缩在大衣口袋里,左摇右晃,一点特种部队的正形都没有。可即使如此,吴哲还是觉得他帅气得要命,“你到底来老a干嘛来了?”
吴哲一本正经地回答:“寻找我的光明啊。”纵然原本不是,现在也是了。
袁朗顿时想起了他之前开的那个玩笑:“那你找到了吗?”
吴哲忍着笑:“找到了。”
袁朗知道他在打趣自己那天的话,没好气地回答:“找到了就好好待着吧,别乱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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