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却离奇的想着:他自己是花变的,现在又来吃花,不知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同类相残。
小团子用饭用到一半,忽然抬头声音软软的问道:“阿爹,表叔今晚睡哪儿呀?”
温恒有些犹豫,既然仙君迟早要将阿池带走,现在就该着手让他们培养感情,不过,阿池向来跟着自己睡惯了的,骤然换了床铺能习惯吗?
白何见他为难,倒很通情达理的说道:“不急,我住客房就行。”
其实他觉得一家三口挤一张床铺也无不可,反正温恒生得这样瘦弱,谅来是占不了多少位置的——不过小秀才估摸着皮薄面嫩,白何觉得还是莫吓着他为好。
温恒松了一口气,看来神仙也并非不讲道理的,心下对这位仙君的好感多了一分——要是白何硬要让他们骨肉分离,他其实也抗拒不得。
灶中温着热水,温恒刷洗完碗筷,想起该让儿子洗漱就寝了,因向着白何道:“等会儿我要为阿池擦身,你来不来?”
仙君当然是乐意的,如此才叫其乐融融的一家之景嘛。
他揎拳掳袖冲过去时,温恒已将阿池脱去衣裳,露出白白胖胖的身体。小团子站在澡盆里,温恒用毛巾给他擦身时就跟挠痒痒似的,笑得他乐不可支,倒溅了温恒一身水。
不过看到白何进来时,小团子脸上就有些不乐意了,嘟起嘴看着自家阿爹。
虽然知晓两人之间的生分,但这是必须跨过来的一道关卡,温恒只能硬着头皮道:“阿爹得去收拾客房,让表叔来帮你。”
小团子牵着他的衣襟不许走。
两人皆是无奈,白何摆了摆手,令他不必停下,自己却悄悄走了出去。
他也是阿池的父亲……温恒心内歉疚,待将阿池哄上了床,给他掖好被子,便出来寻白何,想给他解释一番。
客房里不见仙君身影,这人去哪儿了?
忽听到院里传来哗哗水声,温恒走去一瞧,果不其然,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形就立在庭院中,用硕大的木瓢舀起缸里的水往身上浇去。
原来神仙都是这样沐浴的,温恒觉得自己又长了点见识。不过现在还是早春,他用冷水洗濯不怕受凉吗?
候水声暂歇,温恒便以手扶着门框关切问道:“要不要我去添些热水来?”
灶中还有点余温,添些干柴,便能烧一大锅水。
“不必了,从前我在瑶池也是这般。”仙君干脆利索的说道。
哪有人浇花用热水的?这小秀才想事情也不经过大脑。白何一壁想着,一壁转过身来,若无其事的用棉布将身上擦干。
温恒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胡乱道:“我去给你拿衣裳。”匆匆返身进屋。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有古怪。白仙君皱眉看着里间,眼眸渐渐深邃了几分。
温恒事先也没预料到自己的失态,大概是骤然看到白何那昂然蓬勃的物事,又令他想到那夜中疼痛迷乱的光景,忍不住便是一哆嗦。虽然时隔三年,早就该忘得一干二净了。
定了定神,温恒方推门进去,原以为阿池已经熟睡,便掀开棉被悄悄卧了上去。
谁知小团子清醒得很,仍睁着圆滚滚的一双黑豆眼,瞬也不瞬的向他问道:“阿爹,你是不是很快要将我送走啊?”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在懂事与不懂事之间,些许几句话都能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心事。
温恒心中也烦乱得很,抓起他的手勉强笑道:“没有的事,别想太多了。”
这是他头一遭向阿池撒谎,虽然愧疚,但却是必要的。以后或许再见不着面了,趁如今还有机会相处,总该给这孩子多些时间适应。
将阿池拢到怀里,温恒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睡吧,睡吧。”
此刻收拾一新的客房里,白仙君也正彻夜无眠,原本将阿池带走只是一件差事,免得仙界血统流落在外。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反倒变得复杂起来了。
偏偏是这个凡人令他觉得极难应付,性子明明是极好的,却软硬不吃,好似一块难啃的骨头,上面附着的软肉却让人垂涎不已。
等等,这岂非将自己比作狗了?白何皱了皱眉,将这个不当的比方从脑海中摒弃,渐渐地,另一块影像却在记忆中浮现出来。他毫无悬念的想起望月楼中的那夜,那是他生平仅有的一次动念。
他忽然又想要“出火”了。
次早起身,白何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现在父子俩面前,温恒险些唬了一跳,“你没睡好吗?”
白何点了点头。平常无欲无求惯了,看到话本子里那些神仙下凡的故事都觉得荒唐,可谁料yù_wàng一来,想法设法也难以按捺住。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力来克制这项罪念。
温恒没有多问,总觉得神仙的事,他一介凡人还是少管为妙。
早饭也只有简单的两三个菜,他们的日子向来是很寒苦的,过久了也习惯了。只白何看着却皱起了眉,他自己只吃鲜花露水,但是在固有的认知里,人类的五谷杂粮不该这样朴素。
他决定有空替父子二人改善一下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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