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懊悔在见到裴照后更加浓烈了。上次看着分明已是个精精神神的人了,可如今竟又弄得这般病怏怏了!
阿紫鼻头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照笑了:“每次见我都要哭,哪里来这么多委屈?”
阿紫慌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没有......”
小雯在一边帮腔:“阿紫姑娘是高兴嘛,许久没见了。”
裴照瞥她一眼:“我看最高兴的该是你。”
小雯听了他的玩笑话也不气,乐呵呵道:“奴婢自然高兴,阿紫姑娘来了,就有人陪奴婢说话了。”
阿紫把泪抹掉,抬头对她道:“我也很是想念你,一会儿定要与你聊个够。”
小雯喜滋滋地点头,很是期待与自己的小姐妹谈天说地,她一年到头待在宫中,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不知有多么好奇。
然阿紫见她还是站在一边没有退下的意思,只得偷偷对裴照使了个眼色。
“小雯,你先下去吧。”
待小雯走出里间,阿紫才犹犹豫豫地问:“您......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裴照一边说着一边双臂打弯撑在榻上,想坐起来。而头刚离枕,就又要晃晃悠悠地摔回去。
阿紫立刻扶上他的胳膊,又将枕头立起来,让他靠好。一边做着一边小声念叨,碍着主仆关系,她不敢僭越,然那语气怎么听都分明是很不满的:“还好能将身体糟蹋成这样?”
说着又捉着他的小臂放进被子里,把被子使劲塞了塞紧,将裴照包了个严严实实。对着自己的杰作注视了一会,终于满意地跪坐回了床榻边,皱着眉对上裴照的眸子:“您老实跟我讲,他是不是待您不好?”
裴照挑挑眉,笑着摇了摇头,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觉得身子被束缚住了,于是将胳膊从棉被里抽出来,双手交握着,语重心长道:“不是,与他无关。季节交替,我总要病一阵子的。”
阿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番说辞显然不能叫她信服,张了张嘴又欲问,却被裴照抢过话头:“你倒也长了本事,都敢管到我的头上了。”话是责骂的话,语调却是轻松的,“看来那人对你很是不错,给你惯出了一身小姐做派啊。”
阿紫听了唰地红了脸,手指抠着被单:“哪有......您又笑话我......”
裴照不依不饶:“你们到了哪步?”
阿紫的脸彻底红成了小番茄,支支吾吾地不如何作答,早把刚才的话题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可有说要娶你?”
阿紫咬着下唇,缓缓抬眼望向裴照,脸上溢出些藏不住的甜蜜味道:“他,他是说了的......只是您不在,我......我也不好自己拿主意......”
裴照点了点头:“上次说了要去见见他,竟是拖延了这么久。你们既然两情相悦,确是不能因我再耽搁下去了。”
“主子......”
裴照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是给下个承诺的意思,叫她安心:“这两天我便与陛下说,出宫,往你那茶楼跑一趟。”
阿紫注意力只在“你那茶楼”四个字上,大赧:“主子乱说......怎么就成我的茶楼了......”
裴照许久没遇到开心事了,这算顶大的一件,别的情绪全都压下,心里暂时地愉快着,嘴上的顽皮话不断:“怎么不是你的?赵楼川都是你的,他的茶楼还不是你的吗?”
阿紫哪怕在百草阁待了许多年,说到底也是个矜持姑娘,这会只能低着头“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应声却又偷偷笑了。
裴照真心替她欢喜,当真如为亲闺女寻了个好归宿一样高兴。开心过了,又想起来她刚刚定要让小雯出去,许是要讲些不好让外人听到的话:“你有什么要单独和我说的?”
阿紫这才恍然回神,“啊”了一声,舔了舔唇,压低了声音,当真一副要秘密谋划大事的样子:“阿罗您可认识?就是那日在御花园边看到过的那个男子。”
裴照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被褥:“你怎么知道他的?”
阿紫往他身边挪了几步,又向外看了看:“他来找过我。说是......如果您想出宫的话,他可以帮忙。”
裴照缓慢呼吸着,心却越跳越快,并未应声,只半垂着眼,目光在雪白的被褥上游移,没着没落的,白花花一片,实在是单纯到没有可以聚焦的地方。
阿紫接着说:“这个人若是可信,您......”她想说是:您离开这地方算了。这里大是大,富丽堂皇的,可暖和不起来,再怎么样也不会舒服的。这些话自然出不了口,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声叹息。她从来不能完全参透裴照的心思,也从来劝说不动他。哪里更好,她看得再明白,也得他自己拿主意,多说无益。
裴照许久才“嗯”了一声,扭头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了。”此后再没多说一句话,到底也没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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