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枕了片刻,又抬起眼来:“师父为什么不肯摸我头发,你不是说我发色生的好看,你很是喜欢么?”
长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心里对这人火红的发色着实有些偏爱,不由便伸出手去,在他头顶上摸了摸。魔尊受了这两下抚摸,终于露出惬意之色,轻轻阖了眼皮,像一只打盹的大猫。长垣见他总算不像先前那样危险,也稍稍放松了些许,手指在他发间抚过,又摸上他脸颊,沿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暗纹描摹了两下,想起当年自己初见他时,他还是个一团稚气的小童,哪里会想到那竟是天魔转世的化身。一想到此处,他又想到他二人终究是对立之势,方才浅静平和的心境忽而便是一沉,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他手刚一收回,魔尊便睁开眼睛,沉沉向他看来,目光中似有探寻之意。长垣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安宁氛围,只好掩饰着笑了笑:“方才被那金甲夔牛一闹,倒险些忘了正事,我们还要寻查此地灵气充沛的因由,怎么能光顾着在此处耽搁时间,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魔尊听了,并没有起身,依旧枕在他膝上,低低地道:“灵气的事虽然重大,却也不在这一两日之间,何必这么着急,”他用侧脸在长垣膝上蹭了蹭,又打了个呵欠,“说实话,我巴不得多耽搁些时间,最好永远留在这里,不用再回去才好。”
长垣忍不住嗤笑一声:“亏你还是魔界之尊,竟不想着早些回去统领魔界,反而要留在这险峻蛮荒的异界之中,究竟是何道理?”
魔尊也笑了:“这异界虽然四处都是山火,又有凶兽,可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彼此相伴,自然比回到魔界做那魔尊要快活得多了。”
长垣怔了怔,想起他们回去之后就算暂且不用彼此为敌,可终究身份立场大为不同,只怕是要天各一方,极难相见,与现下一比,好像确实在这异界里更为自在一些。他虽也生出这个念头,可表面上却不显露,只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魔尊仰头看了他片刻,忽而道:“师父,你知道先前我为何肯应下三界之盟么?”
长垣微微一愣,他其实也疑惑过此事,毕竟仙魔两界势同水火,倘若说那时仙界是因元气大伤,不得已才应下这盟约的话。那魔界身为仙魔之战中势力鼎盛的一方,以魔尊的性子,怎会不趁势将对方除去,反而还应下三界之盟,让仙界与他们平起平坐。他怎么也想不通个中因由,只好犹豫着道:“听说三界之盟是妖界的主意,难不成你是看在十妖王的面子上才应下的?”
魔尊笑了笑,笑容里颇有些不屑的意味:“十妖王在我眼里算是什么东西,我何必为了他们的颜面应下这个盟约,要知道,那时我对仙界可是恨入骨髓,恨不得将整个天庭拆了去,叫那些虚情假意的仙人都给师父陪葬。”
他说到后半句时微微咬牙,一副恨意昭然的样子,听得长垣都有些心惊,忍不住皱起眉来。魔尊见他神色不豫,便忍着没有再说仙界的坏话,只低低道:“我原本一心要毁了仙界,可那时伤势未愈,只能在魔界中养伤,让五帝魔王他们在外与仙界周旋。”
长垣知道他说的伤势定是自己刺的那一剑,一时神色黯然,没有说话。
魔尊看了他一眼,又道:“我那时心情差得很,整日都在想师父的事,不过因为伤势重,大半时间都在沉睡,睡梦里也都是师父。梦里的师父不是骂我,就是要杀我。”他说到这,神色黯然至极,“偶然间,也能梦到我们还在琼华殿的时候,我将头枕在师父膝上,师父缓缓摸我头发……可惜这样的梦总是醒得很快,醒来之后才又想起,原来师父已经不在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浑身都是紧绷的,似乎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颤抖,长垣看他这样,心内酸楚,忍不住就伸了手去,要抚摸他头顶。谁知手刚伸到半空,便被对方抓住,紧紧握到了掌心中,而后听他又道:“这场仙魔之战耗了两百年,三界内皆是生灵涂炭,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并不在乎。是妖界连连受到波及,实在坐不住,这才来魔界找我,同时也去找了仙界。”
长垣点了点头,问道:“十妖王性格各异,各有分工,不知来魔界找你的是哪位妖王?”
“是青狮王和婆娑罗王。”
骤然听到婆娑罗王这个熟悉的名号,长垣倒是微微怔了怔,犹豫着听他说了下去。
“因青狮王与赭赤帝他们熟识,所以当日大半时间都是他在说话,所说的无非就是请求魔界不要将战火烧到凡间,免得让他们子民死伤无数,听得我毫无兴致,只想让他们速速离去。直到临走时,那婆娑罗王忽然向我问道,‘听闻魔尊的师父是灵台长垣上仙,此事当真?’,我听他提起师父名号,心绪不佳,并没有答话。谁知那妖王看了我片刻,竟又道,‘倘若将来长垣上仙重返世间,得知尊上将仙界赶尽杀绝,那时又当如何’。我一时如遭雷击,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师父刺我一剑后流下眼泪的样子,”魔尊说到这里,目光暗得发沉,缓缓坐起身道,“我放过仙界,应下三界之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师父回来,不会那么恨我。师父曾经为我流下一滴眼泪,我可不想再害得师父伤心难过,为别人流下眼泪。”
长垣未曾想到他应下三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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