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泼尽碗中的水,抬手一掷,将那瓷碗摔碎在地。
宫人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楚晙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眼中尽是冰冷的光:“将东西捡起来,给信阳王送去。”
没过多久刘甄进殿来,行礼道:“陛下忙了数夜,可要歇会?”
楚晙面上倦色难掩,却不容置疑地道:“不必,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更衣后去内阁吧。”
今日黑云压城,闷热烦躁,连一丝风都没有。朝臣们齐聚内阁,虽然宫人们端来了冰盆,但她们仍旧是鬓角皆湿,后背晕开了一大片汗渍,还要勉强撑着,保持着仪表,以免御前失仪。
“辰州的事已经议了大半月,想必诸位爱卿也是烦了,今日便不说这个。”楚晙翻了翻折子道,“如今信阳王进京,在顺陵祭拜先帝,朕原以为流言也应该不攻自破了,怎么却又有了新的呢?”
一时间无人应答,楚晙微微抬眼:“先前派去辰州的徐呈晔高颖林颂呢,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全都去干什么了?”
事及六部,吏部兵部户部的尚书纷纷出来请罪,楚晙道:“请罪有什么用,若人人都是这般,那朕也不必当什么皇帝了,退让贤人如何?”
这话暗藏的意思十分厉害,直指朝臣与藩王勾结,大臣们纷纷跪下,口称不敢。楚晙发作了一番,抽出折子一本本砸在地上,那折封是结实的绸布包裹木板所制,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接连不断地落在众臣的心上,与击雷无异。
而后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回御座上,脸色有些难看。
便有胆大的臣子瞧着皇帝的脸色进言:“陛下若是忧心民间传言,有伤天家情谊,尽可多留信阳王几日。”
楚晙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流苏在修长指间甩动,闻言道:“还有呢,怎么都不敢说了?”
一个是势力强大的藩王,一个是初登基的皇帝,孰轻孰重,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大臣们不愿得罪任何一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御座上的皇帝没能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回答,显得有些焦躁。这一幕落在许多大臣眼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皇帝实在是太过年轻,若是换了根基深厚的齐王越王登基,都不会是这个无人应答的局面,这对在场的大部分老臣来说,皇帝年轻就意味着权势的不稳定,不会有那么多人聚集到皇帝身边去,到底是利大于弊。
楚晙面上虽是一派年轻气盛的急躁样子,但心中十分冷静,她本就没指望这群人做什么,在她看来,满殿的臣子大半都是无用的。先帝一朝养肥了她们的胆子,过多的权力也使得朝臣与世家纠缠不清,甚至开始心向外生,党争挤不进去,就转投藩王,她心知这不是朝夕便能根治的弊端,越是急越要慢,幸而她尚且年轻,就算偶然有冒进之举,也是合情合理,若一直以老成稳重示人,反倒是多有不便。
与藩王的矛盾在先帝灵前已经埋下伏笔,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民间多传信阳王有不臣之心,养兵数额超出藩王所需的编制,在封地修筑城墙,箭锋遥指长安。
但这些毕竟只是传言,无人敢提也无人能提。楚晙有些腻味地看着跪下的大臣,这其中有些在上辈子与她明争暗斗不休,当真是花样百出,她自觉还算位大度的帝王,还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格外的恩德了。不过再如何能忍,还是有个尽头,她正思量着怎么私下动些手脚,若是能臣,那就物尽其用,发配到其他州府去继续为国效力;若是不得用,干脆派去藩王那里消火,是生是死不管,正好一举两得。
说来说去,还是她登基太早,从前许多用的顺手的臣子还未出人头地,既无功劳,也不好随意提拔。她只能耐心的等,时间于她而言正是一味良药,但想要药到病除,却少不了人去推一把。
她想起了李宴,胡濯等一干官员,很多人或许都不明白皇帝为何要提拔这些微末平庸之辈,但楚晙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些人各有各的用处,能耐不下于在场经历两朝的大臣,只是到底阅历浅,欠缺些打磨。全仰赖先帝之功,数十年不上朝不过问朝政,致使如今朝中世家盘根错节,竟是无人可用,楚晙才不得已先提了些人上来,在老臣们的眼中,这便是皇帝根基薄弱之故,拉拢不了重臣,只能任用新人。
但谁也不敢因此轻视皇帝,前内阁次辅沈明山败的莫名其妙,首辅严明华也成了若有若无的存在。这两位在先帝时分庭抗礼的重臣都无声无息地淡去了身影,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皇帝的手笔。加上先前皇帝圣体抱恙,朝臣附和沈明山强立太女一事便如大山一般压在她们心上,只等皇帝发作。世家更是作茧自缚,以为皇帝那时要不好了,想快一步立了太女,从幼主手中分了权势,而今想反悔已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生父出身微寒的太女,丝毫不与世家亲近,几乎斩断了五代以来皇帝自世家所出的旧习。但这个与世家毫无血缘关联的太女正是她们一手拥立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不容转寰了。
而皇帝虽然年轻,心思却不在后宫上,满宫世家所出的侍君竟无一人留的住她,此种征兆已经凸显,却也只是个别人才发觉。朝臣们只觉得皇帝勤政劳务,又兼着以孝道标榜,扬言要与民间一般,为先帝守孝三年,因此才格外耐得住寂寞,整月宿在勤政殿里,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苍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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