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人”
“子期哥哥!”刚才进去的匪贼一出来,小耳朵第一个跑在前头,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殿子期。
“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一头杂草一般的头发在殿子期身上使劲的蹭,头发里几根稻草挂在殿子期腰间,硬是把一身白衣蹭上几点灰黑。
“你是在你子期哥哥身上洗头呢吗?把你那点祖传的灰黑都蹭人家身上了”
殿子期顺着声音抬头看去,陆凌依旧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他的长鞭,背着手站在寨口上往下望他,嘴角藏不住的虎牙因笑露在外面,高高束起的头发十分细软,随风吹在脸侧。
“听说陆大当家最近生意兴隆啊,十车棉花,够你花一阵了”殿子期仰着头,狭长的双眼缓慢抬起,嘴边是一丝冷笑,但自己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是喜的。
陆凌依旧背着手,听到殿子期的口气,不由的低头浅笑出声,脸朝侧面望了一眼,随即又望向殿子期。
殿子期一身白衣似雪如霜,墨一般的发如瀑垂下,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双眼细长,两侧的发遮住一些脸颊,显得下巴格外清瘦,傲气凌然,眉目如画。
“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怕你们绕了远路,耽搁了时限,我已叫文书写了封信,飞鸽传书,怕是殿少爷还没收到,就急着上我虎威山讨货物了”
“是吗……”听了陆凌一番话,才感到自己有一丝窘迫,确实,刚收到货物被劫的消息,第二日就快马加鞭赶来虎威山,那书信确实没收到,也或许就是自己太心急,也不知道是心急货物,还是心急,想快点来虎威寨。
“飞鸽传书”殿子期心里虽然觉得窘迫,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来,便嗤笑一声说道:“亏你陆大当家想得出来,飞进京城的鸽子,都只有家禽二字,您那书信,指不定在哪间酒馆,早成了别人的下酒菜了”
这下换陆凌窘迫了,看他方才一脸笑意盈盈,这下涌上三分尴尬,殿子期心里一乐,清了清嗓子,收起表情道:“陆大当家还要与我站在这里喊话吗?”
“不是不是,快进来”这才回过神的陆凌赶紧一摆手,让小耳朵拉着殿子期进来,小耳朵站在殿子期旁边听了许久,看了许久,小大人一般只会在殿子期面前装装稚童,拉着殿子期的手从陆凌身边路过的时候,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意思是:飞鸽传书,亏你想得出来。
照他屁股上抬腿就是一脚,明明只是刚碰到,小耳朵却假意一个踉跄扑出去,换得殿子期一个鬼魅一般的眼神瞪过来,仿若能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
殿子期这十车棉花是送往凉州,走水路是最快的,只是水路一直有难缠的漕帮,商船上运河必定被劫,更不要提这动辄十几箱几十箱的货物了,所以这么多年生意,殿子期一直是绕着水路走的。
今日听陆凌一提,他倒是有些惊讶。
“怎么,漕帮的人你们也认识?”
“不熟”端来一盘刚出炉的瓜子,知道殿子期爱吃零嘴,没想着他能来,陆凌方才赶紧叫人现抄的,热气依旧,两手轻轻一捏,皮薄香脆。
“那你如何帮我运”
殿子期也不同他客气,伸手抓过一颗便自顾自磕起来。
“统共都是道上的,相互听说过一二”漕帮的大当家叫胡二刀,两把短刀不离身,左右各一把,常年别在身侧,就是睡觉也不摘,据说短刀出手快如闪电,一刀割喉,一刀入腹,出手人间必少一人,阎罗殿里多一人。
“据说那人的刀比文书的还快”
“这么危险,还是不走了吧”
“怎么,怕了?”
轻轻捏开几颗瓜子,将瓜子仁放入殿子期面前的盘中,陆凌一样眉毛,骄傲的说:
“我陆三鞭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你那鞭子是抢我的”殿子期自顾自从盘中捡起瓜子仁,头也不抬便说。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虎威寨陆大当家,立刻如同泄了气的麻袋,腰也弯了,头也低了,整个人软下三分来,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笑笑笑!笑个屁!”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朝人群扔去“小心我三鞭子抽的你们找不到炕头!”
众人急忙躲闪,瓜子稀稀拉拉撒了一地,却又换来一阵哄笑。
那晚,风清月皎,夜色如澜,殿子期围着篝火磕着瓜子,一抬头嘴边是一抹浅浅的笑,唇角微扬,淡然静好。
去凉州,走水路,必过拂绿镇。不同于雍州的贫瘠,一路鱼米水乡,柳绿花红,天边降下一朵浮云,绵白松软,似是能压在人身上,周身水气如雾,烟雨朦胧,殿子期站在船头,竹打的小船随水波轻轻摇晃,拂起几缕丝滑柔顺的发,现下正是合欢绽放的季节,偶尔飘来几多粉白色的小花,如雪如絮,落在肩头,绝美如画。
若说为了能护送殿家的货物,与殿子期一同立与船头,欣赏人间美景,大约是陆凌的私心。
人生匆匆几十年,谈及过往,如白驹过隙。陆凌知道,自己与殿子期相差甚远,仿若云泥,但若能在这人生中的罅隙里再挤进一点回忆,这回忆署名殿子期,此生足矣。
“卖枇杷喽,卖枇杷”远处划着竹船叫卖声传来,陆凌打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举过殿子期的头顶,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点点如雾般的雨丝。
“去,给你子期哥哥买两斤枇杷”陆凌指使歪躺在船舱里打盹的小耳朵。
抬头看见殿子期没回头望他,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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