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掌握火候,再拖两年,就两年,两年之后时机成熟,一举报仇雪恨,打得他们连胭脂山都守不住。”折扇再合上,聂怀桑横着眼波道,“不想你仙督夫人亲征,百家士气被你鼓舞到巅峰,烈火烹油,也有胜算。”
“你学项羽,破釜沉舟,这次是胜了。”他亲手给江澄一勺勺喂排骨莲藕汤,道:“可是,倘若没有之前大半年来的屡屡求和,让他们低估了中原仙门的实力与魄力,疏于防范,你还是随我当个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光是澜沧江天堑一道,如果他们继续好好布阵,南疆支援会被切断,诸葛平的种种木马机关无法送达,你就如瓮中之鳖,我实在是……”
他后怕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和熬汤那样,再忍一忍?”
“你大半年装鹌鹑,怂得百家看轻,他们会将你看成韩信吗?”江澄道,“之前那么多年,你励精图治的功劳,天下人翻脸就忘,个个戳着你脊梁骂,连梨园的仙祝都敢在不净世献艺时对着你唱《玉树后庭花》,刺你是李后主,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只要最后鹿死我手,谁还会记得过程中,天下人曾怎么看?”聂怀桑无所谓道,“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金凌作宗主可以,但你当年不该金光瑶刚死就提着紫电硬把他扶上位,且不说金凌那时的资历,就说你一个外姓人,在金麟台连个傀儡都没扶植,凭什么插手金氏家务?三毒圣手的恶名,全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招的!你应该和金光瑶学学,先把金氏宗主的位子给别人,暗中一个个弄死、弄残、弄废,金凌上位得众人服气,又怎么会有后来趁着你陪我去南阳,金氏内乱逼婚的事!如果不是金凌出息,在大婚时夺路而逃,如果不是正好蓝氏衰落蓝曦臣又在南阳,如果不是蓝景仪和金凌——你想过后果吗?”
“我十五岁以来,就是这么一步步保住祖业的。”江澄吃着狮子头,道:“我又不是你,一问三不知,忍习惯了。”
他微微一笑:“而且金氏内乱逼婚不好吗?没他们造反,金凌还不会去抢蓝景仪拜堂呢。”
莳花女的飞花令,让他对自己这个腹有诗书的外甥媳妇,分外满意。
聂怀桑对此有不同看法。
“现在你我高处不胜寒,和作家主不同,你必须学我。”聂怀桑道,“四方之乱是我当仙督以来的第一次叛乱,日后一定还多得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你的匹夫之勇总会输的。”
江澄道:“只要他们不再这样诋毁你,我能忍,就像去年我收服秣陵苏氏那样。”
莲花坞收服行到水穷处的手腕的确高明,江澄擒了又纵、纵了又擒,连心机深沉的聂怀桑,去年那段时间去哪里都挂着一脸“大家都来夸我夫人厉害”的神态。
“就说怎么返老还童,还来砍断案角强制发兵那套,原来是受不了这个。”聂怀桑将空碗放回去,笑道:“你去问问蓝启仁,或者蓝景仪,要不我明天就广发英雄榜昭告天下,谁能举出一个死后丝毫没有骂名的君王,我就立他为帝王师。”
“贤明如尧帝,都被指摘治国无方有四凶之患;圣明如舜帝,都遭人骂诛鲧用禹杀父用子丧心病狂。”聂怀桑劝告江澄道,“我这个仙督,是做的比三皇五帝都要好吗?尧舜能忍,我也能。”
“你被人骂,你是能忍。”江澄突然将筷子一拍,低喝道,“可是我不能忍!”
聂怀桑一惊。江澄难得真情流露,见聂怀桑极为动情,突然觉得大事不妙,连忙道:“你就是比三皇五帝都要好,尧舜会做菜吗?做菜有你好吃吗?”
他饱得不行,见聂怀桑微笑着靠过来,扶着腰道:“没吃饱,还有菜吗?”
“现在知道该忍了,可惜晚了。”仙督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仙督和仙督夫人要行房事了。”
03
治大国如烹小鲜。
“煮小鱼,不能多加搅动,多搅则易烂,所以烹饪时应当无为。”聂怀桑道,“好好一皿黄鸭叫,他都不来吃。”
往常和聂怀桑举案齐眉的位置上,没有江澄身影。江澄用的那盏餐盘上,放着一只被紫电抽死的乌鸦。
孝乌公跪在地上禀报道:“仙督夫人果然私下与西凉王见面了。六马十二兵,若肯将江氏银铃之令置于西凉虎符的调兵之权上,西凉王可以不交出一兵一马。”
聂怀桑独自吃鱼,道:“西凉王的长子扣在不净世当质子,他会谨慎的。”
孝乌公道:“西凉王正说到这里……属下无能!”
这就是方才传送符亮,出现的不是江澄,而是那只死乌鸦的原因。
唉,怪自己,明知三毒圣手霸道,便不该轻举妄动。聂怀桑觉得食不甘味,边吃鱼边心道,这下鸦巢监察莲花坞的事也终于被阿澄抓到辫子坐实了,要家无宁日喽。
之后一月,对西凉一带氏族的绝对掌控权,聂怀桑同江澄明争暗斗得不可开交。其实这些年来,聂氏和江氏之间的制衡牵扯一直存在,但因两人是感情颇好的道侣,相互容情,分赃不均的事,不会太过,总是小事化了。而这一回,这种争斗是如此的激烈而明显,连沦为阶下囚的西凉王都看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不准得意。”金凌对他道,“舅舅和舅妈就算内斗,也轮不到你渔翁得利,他们对外时从来舍命相护,胡氏都拿下了,何况你这个败家之犬。”
“我知道。四方之乱中,两口子掏心掏肝地保护对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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