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叹口气,乌黑的眼睛里有隐忍的悲伤,“你希望我消失,对吗?”
嘉木犹豫著没有说话,那人出现或者不出现,想到任何一种可能,他的心里都是生生的钝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既然这样,”沈默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千暮才接著道,“我以後不会再出现了。”
良久,嘉木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沈默,周围仿佛只剩下了沈默。这沈默扼紧了他的喉咙,每一分锺都过得格外艰难。不知过了多久,嘉木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了身,说:“我走了。”嘉木走了几步,听到身後有脚步声响。千暮追了上来,说:“我送你回去。”
嘉木没有出声反对,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著。眼睛开始不争气地泛酸,他强忍著不让自己失态。两人各怀心事地坐上了公交车,嘉木始终侧头看著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千暮的视线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没看见。
有些事情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他还有问不出口的问题埋藏在心中。他想问他曾经有没有想过永远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刻也好。他想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过他,还是只是寂寞。但答案是什麽也许不重要了。
曾经拥有,这就是答案。
春天的校园生机盎然,相形之下他们之间的气氛像冬天一般萧瑟。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嘉木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千暮在他身後静静地看著他。嘉木犹豫了一下,说:“那麽,再见!”他转身要走,千暮突然开口喊道:“嘉木。”嘉木回转身,千暮朝他走近了几步,嘉木几乎以为千暮要来抱他了,然而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了,手微不可见地抬起,复又放了下来。
“对不起。”千暮说道。
“说对不起有什麽用呢?”
千暮艰难地笑笑,说:“你上去吧。”
“你呢?”嘉木下意识地问。
“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嘉木再一次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张俊脸也许是最後一次看到了,这样的想法让他简直要无法呼吸。他连忙转身快步走进了楼内,走过转角的时候余光瞥见那人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注视著他,一双眼睛黑而深沈。经过了转角,那人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
嘉木靠在墙上,哆嗦著双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又艰难地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口腔里瞬间充满了熟悉的烟草味道,记忆里千暮的味道。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试图将这味道深深烙进心里。
他记得,有一部电影里是这麽说的:“当你已经无法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後来一段时间嘉木过得很是消沈,宛如行尸走肉。明明坐在课堂上,老师说什麽却一句也听不见。坐在图书馆看书,书却始终停留在那个页码。有时他躺在草地上听音乐,总要等到天色黑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躺了这麽久。
深夜球球打电话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小小的重庆大排挡里他们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胡侃。千暮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次都没有再出现。球球和玄易也像约好似的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人。
这一次,那人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吧。
没课的时候嘉木便背著相机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游荡,拍各种各样细微的事物,小到路上的一枚落叶,巷子里停著的一辆单车,还有依旧在滴水的水龙头,等等。晚上他会将照片传到常去的影像社区,那里有许多摄影爱好者。
他在那个影像社区里注意到一个叫key的人。那人是摄影发烧友,经常用胶卷拍了照片扫描到网上。他的每张照片都有很多人分享。让嘉木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那些胶卷相片,而是他的一个相册,那个相册用e曲来命名:“请用心听,不要说话。”这个相册里的照片都是用数码单反所拍,拍的是这个嘉木所熟悉的城市。夕阳照映下的湖水,路边参天的古木,深夜街边的大排挡,甚至街边的路牌,无一不充满了这座城市特有的味道。
key三五不时地就会上传几张胶卷照片,但这个相册却更新得并不频繁。嘉木每天都会上那人的主页看看,看他有没有放新相片进去。
这天key上传了一张逆光的侧影。那人在夕阳下的湖边抽烟,烟雾从指尖嫋嫋上升,引起无限遐思。剪影一般的相片,五官都在强光里隐去,只余一个完美的侧影。相片的标题栏里只有一个字。
我。
嘉木对著这张照片发了许久的呆,才在留言板上打下一行字:
你的侧影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key没有回复他。
再次碰到千暮著实是意想之外。
那天嘉木从外面拍照回来,走到寝室楼下发觉门口站著一个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嘉木一时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千暮大方地对他笑笑,说:“我来拿回我的手机。”这时一个清秀的男孩匆匆地跑下来,面红耳赤地将手机递给他,一个劲地说著抱歉。
嘉木目瞪口呆地看著千暮面带微笑地将手机放入口袋,被脑海里的想象怔得说不出话来。千暮又含笑和那人说了些什麽,男孩这才转身上楼。
察觉到千暮的视线,嘉木正要往楼里走,千暮已然挡在他面前,浅笑著说:“要去喝一杯吗?”
“不用了吧。”
千暮不以为意,依然坚持道:“一起喝一杯吧。”
一路上千暮问起嘉木的近况,他问一句嘉木便答一句,他若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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