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不过事实上,他就是隐隐担心这一点。因此才悄悄潜入广宗,想知道张梁究竟是怎么回事才会战死广宗。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三叔已经决定要这样?须知,若三叔战死。广宗城内城外十余万黄巾弟兄,恐怕就难以逃过这一劫……”
张煌的话说得张梁心中一痛,毕竟平时张梁最是爱护手底下的士卒弟兄。如今要十万人跟他殉葬,他心中也实不忍心。
可问题在于张梁心中清楚,天,目前的这个“天”,苍天,是绝对不会容许他们这群反天逆贼活在世上的,曾经张梁天真地觉得作为异数、作为劫子的张煌或许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可当大劫真正到来时,张梁这才发现那只是他美好的幻想。
“早死、晚死,不都得死么?天要亡我,如之奈何?”
从希望坠入绝望,就算是张梁,也难免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毕竟张煌面对的只是第五宫元,只是天道的代言人,而他所要面对的,则是整个苍天,整个天道。
天要我死、不得不死;天要我亡,不得不亡!
黄巾起事数百万百姓云从又如何?
还不是莫名其妙的就败了?
一个如有神助的皇甫嵩横扫黄河南北,无坚不摧、无人能敌,谁晓得他背后是否有天道为他站脚助威?
每每想到这里,张梁心中便再难有斗志。
然而,他真正觉得累的,其实并非只有这一桩事……
“三叔……”
“我累了。”张梁平静地说道,平静地仿佛在述说与他不相干的事,“从此这世上的事,与我再不相干。”
“弟兄们怎么办?”张煌冷不丁问道。
张梁诧异地抬头望向张煌,却见后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沉声问道,“三叔死得轻松,可黄巾军的弟兄们怎么办?太平道的弟兄们又怎么办?”
“……”
“我张煌虽半途加入,但也清楚究竟有多少弟兄们视三叔如父如兄,事到如今三叔却要抛下他们么?”
“……”
“信念呢?我黄巾军的信念呢?我太平道的信念呢?!”
“……”
“这个时候轻言放弃,对得起奋战到今时今日的弟兄们么?对得起那些为了信念而战死的无数弟兄们的信念……”
“那你要我怎么办?!”
终于,在无数次沉默后,张梁终于忍耐不住,一巴掌将面前的桌子拍个粉碎,怒视着张煌愠色说道,“你以为我张梁铁石心肠么?!……你懂什么?你我只是棋子而已!只是棋子而已!”
“……”这回换张煌哑然了,因为他没想到张梁不爆发则已,一爆发竟然如此吓人。
“只是棋子而已,你懂么?!”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张梁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怒视着张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咆哮,“我累了,我心累!因为我晓得整桩事的来龙去脉!晓得你我。晓得我黄巾百万兄弟,皆是棋子!……你呢?又晓得什么?!”
“……”
“别以为我铁石心肠,在我看来,他们死在今日,远好过他们死在日后!”
“……”
“要我说,我黄巾起事本来就是个错误,可我又能如何?苍天注定我黄巾必定要起事,也必定要覆灭!……这并非是一场必输的战役,而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起事!”
“……”
“你以为我不晓得唐周是个内奸么?不,我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我杀不得他。因为他乃苍天选定向汉庭举报我太平道的人,是天选之人!
有天道撑腰的唐周,实力不在我之下。再者,就算杀了他唐周,或许也会再冒出李周、张周、赵周,杀之不尽!……你懂么?!”
“……”
整整半炷香的工夫,张梁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他所说的话,张煌有些听得懂。有些却怎么也不明白。
很显然,张梁心中还深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终于,张梁逐渐平静下来了,神色默然地望着眼前被他拍碎的桌子。以及那一壶已经摔碎溅撒的美酒。
“我不懂。”思忖了一下,张煌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三将军拉起了太平道这杆大旗。那就理当为每一个兄弟负责,不可轻言生死。毕竟……兄弟们视三将军如兄如父。”
可能是已经发泄了一通的关系,张梁的情绪平静了许多。摇摇头心灰意冷地说道,“你把事想地太简单了。不错,我的确可以杀掉城外两支官军的主帅,但是,那不会改变任何事。相反的,局面会变得更糟糕……”
“更糟糕?”张煌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而这时,就见张梁眼中露出几许戏谑之色,淡淡说道,“你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撞见第五宫元的,对么?”
“……”张煌微微一愣,旋即心中大震。
因为张梁是在暗示他,若是他贸然出手杀掉了董卓及皇甫嵩,阻止了黄巾覆灭这个天道所定的大势,那么,第五宫元或许就会出面来接受这桩事,可能到时候不止第五宫元一人,还会有天剑恢恢、地剑输耳,甚至连唐周都或许会出面。更有甚者,谁晓得被天道所庇护的方仙道以及儒家,究竟还深藏着怎样实力强大的怪胎。
“天道既定,则大势不可更改!”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梁的表情十分怪异。
而张煌却顾不上分析张梁古怪的表情,他急不可耐地接口道,“大势不可更改,那若是小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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