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疑惑中,天战夹紧马腹,举起长剑,冲上前去。
“——攻城!”
只有天战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攻下那座城池的时候,天战第一个跑到了烽火台上,看到了坐在城墙上沉默的陆天知。
天战跪坐在陆天知身边,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他用陆天知交给他的兵法,攻打陆天知的国家。这太可笑了。
陆天知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半晌都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陆天知眯起眼睛,就像是他能看见一样,“……我说,如果你要走,我就杀了你?”
“嗯。”天战淡淡的说,“你动手吧。”
陆天知淡淡的看着天战,轻轻抬起手,摸了摸天战的脸庞,口中小声念着什么,像是给死去的士兵超度。
过了一会儿,陆天知从旁边抽来一把长剑,一寸一寸,狠狠地刺入天战的胸膛。
“……”天战咬牙忍住即将爆发出来的嘶喊声,硬是忍了过去。
天战顺着口角流出鲜血,一滴一滴,滚烫的血液流到了陆天知的手背上。
“你滚。”陆天知说,“我不想再见到你,孽障。日后,你见我一次,我伤你一次。”
那一年,天战二十岁。
帝王以为天战是在战争中受到的如此重的伤,甚至赐给天战‘琨’,只为了抱住天战的性命。
天战开始日夜的思念陆天知。准确的说,不是【开始】。从很久以前,他就止不住的思念他。
天战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他。
天战用剑一次一次的刺伤自己几乎要愈合伤口。那人说‘日后见你一次伤你一次’。他天战每日都想见他,想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只不过是痛而已,习惯了,习惯了就可以忍耐。
那思念呢?
天战开始变得孱弱,面色惨白如鬼。只靠琨吊着自己的命。
他的胸口常年流血,到了夏天会溃烂。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对陆天知的思念。
每当他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当年他们一起相处的场景。祭司府里高高的黑枣树,抓下来一把塞到嘴里,一颗枣竟然能有五个籽。
到了春天,整个祭司府就像是变成了花海。
那种浓烈的花香,让天战觉得,春天,似乎就是这种味道的。
“先生……”梦中,天战会伸出手,想要抓住陆天知,然而每每抓住的都是空气,然后天战骤然惊醒,心脏痛的几乎要死了。
后来呢?
后来,天战大军的铁蹄终于踏遍了黛陶国,黛陶国灭,陆天知也成了天战的俘虏,坐在天战的马上,冷冷的盯着天战,似乎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天战很奇怪。当陆天知看自己的时候,天战的心脏会跳的很快,但是看到了陆天知的眼神,天战又会觉得痛的快要受不了了。
那天晚上,天战对着陆天知袒露出自己胸口上的伤口,对他说:“先生……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想回到你的身边。不用你伤我,我会。”
陆天知看不到,他只是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那味道,是长时间不能愈合的伤口才能有的。
“你……”陆天知开口,轻蔑的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天战用最坚硬的铁链锁住陆天知。他不怕陆天知不让自己靠近他,他天战,害怕的只有自己找不到陆天知。
天战甚至给他用了春药。如果能够抓住这个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了。
天战想要抓住那一缕花香,抓住那个人。
小的时候天战从来没有见过陆天知动情。虽然陆天知说男子都会如此,但是陆天知就没有过。
第一次见到陆天知动情的模样,天战甚至有些疑惑,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浑身是疤的身体,怎么看都不会是美丽的,这样的身体,怎么会让陆天知动情了呢?
天战紧紧地抱住陆天知,抱住了那一怀的香气,忍受他在自己体内肆意的热硬之物,闭上眼睛,流下了一行眼泪。
那天夜里,陆天知对天战说:“沈军明和七杀有危险了。你把我的羽毛还给我,我和你一起出去。”
天战紧紧攥着陆天知的翎羽,半晌,说:“不。”
“你……”陆天知眯起眼睛,道,“你不信我?”
天战摇摇头,说:“我怕你……”
陆天知静静地看着天战,沉默了,然后说:“也对,你现在囚禁着我,你有权利拒绝我的要求,你也可以就这样一直关禁着我。”
然后,那馥郁的香气就这样消散了。
那一瞬间,天战觉得,一怀的香气,又离自己很远,很远。
天战持续着自己行尸走肉的生活,在战场上奋不顾身,不要命的一样,战场下烂醉如泥,不敢再看陆天知一眼。
战场上,士兵们称他为【战神】。
战场下,天战的手指沾了酒水,颤抖地向自己后方探入。
那一天,天战喉咙出血,吼得筋疲力尽。
他听到了七杀的那些话,踉踉跄跄的走到陆天知身边,他看到陆天知无神的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然后天战被斩刀磨的粗糙流血的手指,颤抖地摸了摸陆天知的脸庞。
天战声音沙哑的说。
“……我回来了。”天战压低声音,“我再也不走了。”
浓烈的花香铺面而来。
那一年,天战二十四岁。
只有那时,他觉得,自己紧紧地搂住了满怀的花香。
枣树,高粱,细叶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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