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纸箱走在一棵高大却蔫头耷脑的行道树下,没有蹦蹦跳跳。他曾经以为她是最不会离职的那个人,但是现实如此,他的梦想不能让一个人放弃生存。如今这一层楼比往常更空旷,他回想前不久夜里加班一起吃宵夜的画面,仿佛那是臆想而来安慰自己的幻影。
令人烦闷的、糟糕的夏天。
为了应对这次危机,他已经疲惫地工作了两个多星期,也许未来还要更久。办公室里的气氛紧绷凝滞,剩下的人在忙碌间隙偶尔对视,眼神里都是他竭力维稳的谎言无法欺骗的惊疑、犹豫和试探。肖铎星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他也同样。在事业流失的时间里他感到熟悉的阵痛,曾经被戚山明的怀抱安抚下去、现在又蠢蠢欲动着的痛苦。他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假装对最近戚山明突然的远离和隔阂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但是没有用。他总是想起这个。他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那一刻的那个怀抱下,一切都显得很好,不是现在的样子。
他被危机冲昏的头脑对潜伏的不幸变得分外敏锐。在那个七夕之后不久,不论是戚山明想要掩饰的生疏动作、刻意隔开的距离或者回避的眼神,都在昭示有什么在暗中发生了。头顶的剑摇摇欲坠,他自暴自弃,听之任之,连原因都不想去追寻。他接受自己失败者的命运。
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戚山明为何如此。
在那一刻,在那个拥抱中,七夕的焰火突然升空绽放出灿烂华彩。戚山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砰砰,砰砰,像有千言万语不得不说无从说起。那种奇妙的落雪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在期待的就是此刻,当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停留在方栩文的脸上,当他照看着金鱼和花时走神,当他为之后可能不用再照顾方栩文而古怪地失落时,他期待的也许就是这样,拥抱着这个人。七夕的焰火下这一切昭然若揭,他喜欢方栩文。
他喜欢着同为男人的方栩文。
不行,不可以。
他无法形容对自己来说方栩文是怎样一个人:太好、太好了,所以值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生。他知道方栩文曾经交往过其他女孩——在那些相片中总有蛛丝马迹——他可以想象方栩文的未来:在很多年后,他事业成功,回想现在的绝望时刻只会归结其为一个小挫折;他将有一个和他相配的妻子,无论是学历、长相还是家境;会有儿子或者女儿。总之,方栩文的正常生活不会和同性恋三个字产生任何联系,而他对方栩文的爱慕会阻碍这一切。不,也许阻碍也太夸大,它会让一切显得没那么清白。可方栩文值得最清白的。
他尽力让自己远离、远离,达到极限中的安全距离。他要消灭自己罪恶的心思。
当方栩文在公司昼夜拼搏时,他总会在空荡荡的家中反复回忆此前是否曾情难自禁做出过什么。一方面,他担心自己的举动暴露心意,而这会让方栩文感到更加疲于应付;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他会察觉这点而同自己彻底决裂。当他意识到这个想法后曾震惊于自己的自私,但是没有办法,在每一次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那个身影时,在他忽然飘远的意识兜来转去也离不开那个名字时,一个声音总在耳边强调:你害怕他离开你。
——是的,我害怕他离开我。除他之外,没有人会向我伸出手了。我只能一直一直在这条逼仄小巷中走着。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这一条路,没有另外的了。
也许他要更主动一点,也许现在的安全距离还不够远,也许再远一些,这份心思就会逐渐消失。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远下去了。
见到方栩文的每一刻,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看他,拥抱他,想和他说说话,随便什么,想和他一起散步,一起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矛盾而痛苦,他为此备受折磨。到最后他甚至升起了一种危险的念头,认为或许仅仅凭借他的意志力还是太不可靠了,索性把那个秘密告诉方栩文吧,然后方栩文会离开他,总好过现在,想要靠近这个人,又怕弄脏这个人。
他差一点就付诸行动了。
那是台风过境的一天,大雨倾盆,世界沦陷在灰暗的雨水里。方栩文的忙碌终于到了尽头,正坐在沙发上剪指甲,他宣称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剩下的听天由命。
戚山明在一旁喂金鱼。他撒了一把鱼食,木木地看着两条鱼浮上水面欢快地大口吃着。这一天是久违的、两人长久地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也是坦白一切的最好时机,他这样想。金鱼们不一会儿就吃饱了,徐徐沉下去,他望着他们,心想:“如果等一下小一点的那条躲到水草里,我就告诉他。”
那条金鱼吐了个气泡,摆动尾巴向水草游去。
“不对,换一个。”他突然改变主意,“如果另一条也游到水草里的话,我才告诉他。”
他紧紧盯着另一条金鱼,看它的尾巴在水流中灵活地摆动着,一会游到这里,一会游到那里,像是全然不知自己身上负有多重的使命。他正看着,突然若有所觉似的往方栩文那里看去,后者正艰难地试图用骨折的左手为右手剪指甲。他连忙走过去接过指甲剪,抛下这里的结果。在向方栩文走去的那短短几步路里,他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想:“他的手还没好呢,以后再告诉他。要等他手好了才能说。”
他暗自雀跃起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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