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人越焦急,说的人越起劲。”我与其说是讲给吉卜赛人听,还不如说在自言自语。这时吉卜赛人奇怪的谈话、噪音和举动己使我进入了一种梦境,意外的话从她嘴里一句接一句吐出来,直至我陷进了一张神秘的网络,怀疑有什么看不见的精灵,几周来一直守在我心坎里,观察着心的运转,记录下了每次搏动。
“听的人越焦急?”她重复了一遍。“不错,此刻罗切斯特先生是坐在那儿,侧耳倾听着那迷人的嘴巴在兴高彩烈地交谈。罗切斯特先生十分愿意接受,并且后来十分感激提供给他的消遣,你注意到这点了吗?”
“感激!我并不记得在他脸上察觉到过感激之情。”
“察觉!你还分析过呢。如果不是感激之情,那你察觉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看到了爱,不是吗,而且往前一看,你看到他们结了婚,看到了他的新娘快乐吗?”
“哼!不完全如此。有时候你的巫技也会出差错。”
“那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别管了,我是来询问,不是来表白的,不是谁都知道罗切斯特先生要结婚了吗?”
“是的,同漂亮的英格拉姆小姐。”
“马上?”
“种种迹象将证实这一结论(虽然你真该挨揍,竟敢大胆提出疑问),毫无疑问,他们会是无比快乐的一对。他一定会喜爱这样一位美丽、高贵、风趣、多才多艺的小姐,而很可能她也爱他,要不如果不是爱他本人,至少爱他的钱包。我知道她认为罗切斯特家的财产是十分合意的(上帝宽恕我),虽然一小时之前我在这事儿上给她透了点风,她听了便沉下了脸,嘴角挂下了半英寸。我会劝她的黑脸求婚者小心为是,要是又来个求婚的人,房租地租的收入更丰,——那他就完蛋——”“可是,大妈,我不是来听你替罗切斯特先生算命的,我来听你算我的命,你却一点也没有谈过呢。”,“你的命运还很难确定。我看了你的脸相,各个特征都相互矛盾。命运赐给了你一份幸福,这我知道,是我今晚来这里之前晓得的。她已经小心翼翼地替你把幸福放在一边,我看见她这么干的。现在就看你自己伸手去把它抢起来了,不过你是否愿意这么做,是我要琢磨的问题。你再跪在地毯上吧。”
“别让我跪得太久,火炉热得灼人。”
我跪了下来。她没有向我俯下身来,只是紧紧盯着我,随后又靠回到椅子上。她开始咕哝起来:“火焰在眼睛里闪烁,眼睛像露水一样闪光;看上去温柔而充满感情,笑对着我的闲聊,显得非常敏感。清晰的眼球上掠过一个又一个印象,笑容一旦消失,神色便转为忧伤。
倦意不知不觉落在眼睑上,露出孤独带来的忧郁。那双眼睛避开了我,受不了细细端详,而且投来讥讽的一瞥,似乎要否认我已经发现的事实——既不承认说它敏感,也不承认说它懊丧,它的自尊与矜持只能证实我的看法,这双眼睛是讨人喜欢的。
“至于那嘴巴,有时爱笑,希望坦露头脑中的一切想法,但我猜想对不少内心的体验却绝口不提。它口齿伶俐,决不想紧闭双唇,永远安于孤寂沉默。这张嘴爱说爱笑,爱交谈,通人情,这一部份也很吉利。
“除了额头,我看不到有碍幸福结局的地方,那个额头表白道,‘我可以孤单地生活,要是自尊心和客观环境需要我这样做的话。我不必出卖灵魂来购得幸福。我有一个天生的内在珍宝,在外界的欢乐都被剥夺,或者欢乐的代价高于我的偿付能力时,它能使我活下去。’额头大声说道,‘理智稳坐不动,紧握缰绳,不让情感挣脱,将自己带入荒芜的深渊。激情会象道地的异教徒那样狂怒地倾泻,yù_wàng会耽于虚无缥渺的幻想,但是判断在每次争执中仍持有决定权,在每一决策中掌握着生死攸关的一票。狂风、地震和水灾虽然都会降临,但我将听从那依然细微的声音的指引,因为是它解释了良心的命令。”
说得好,前额,你的宣言将得到尊重。我已经订好了计划——我认为是正确的计划——内中我照应到良心的要求,理智的忠告。我明白在端上来的幸福之杯中,只要发现一块耻辱的沉渣,一丝悔恨之情,青春就会很快逝去,花朵就会立即凋零。而我不要牺牲、悲伤和死亡——这些不合我的口味。我希望培植,不希望摧残——希望赢得感激,而不是拧出血泪来——不,不是泪水;我的收获必须是微笑、抚慰和甜蜜——这样才行。我想我是在美梦中呓语,我真想把眼前这一刻um延长,但我不敢。到现在为止,我自我控制得很好,像心里暗暗发誓的那样行动,但是再演下去也许要经受一场非我力所能及的考验。起来,爱小姐,离开我吧,‘戏已经演完了’。”
我在哪儿呢?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我一直在做梦吗?此刻还在做?这老太婆已换了嗓门。她的口音、她的手势、她的一切,就象镜中我自己的面孔,也象我口中说的话,我都非常熟悉。我立起身来,但并没有走,我瞧了瞧,拨了拨火,再瞧了她一下,但是她把帽子和绷带拉得紧贴在脸上,而且再次摆手让我走。火焰照亮了她伸出的手。这时我已清醒,一心想发现什么,立即注意到了这只手。跟我的手一样,这不是只老年人干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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