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吧,我都认得的。”万山雪纸上谈兵成功,仰着脸,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以后得信我。”
“好好,信你。”许蘋生在前面赶车,稍微偏过脸对着她,“那你也帮我看看该用什么药吧。嘴疼。”
万山雪靠过去,一把捧住她的脸往自己眼前凑,仔细观察她嘴角那个小燎泡。“我赶车呢!”许蘋生想把脸往后收,又被万山雪捧住了:“别动!没事啦,路上又没人,让我看看。”
荒郊野岭,路上倒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老驴自顾自慢吞吞地走着,许蘋生紧紧捏着绳看万山雪凑近的脸,然后又马上移开眼睛,望着那些稀稀拉拉的树和杂草。万山雪看了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又坐回去,说:“我忘了。”
许蘋生转回脸:“哦。”
万山雪抱着手臂坐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凑过去看她:“好啊!你果然在偷偷笑我!”
“我没有。”许蘋生抿着嘴。
“你笑了!好笑吗?看书多的人就是容易忘记,因为书看太多了!”
“我看书少,我不懂。”
万山雪盯着许蘋生的脸笑了:“真的,你要信我。”
她的头发在风里浮动,轻轻抚着许蘋生握绳的手。许蘋生也笑了,说:“坐回去。不是怕震吗?”
风餐露宿了两个多月,云州城终于到了。
今天估计是什么节日,城里早早就挂满了灯笼。正是傍晚,深蓝的天空尽头万丈飞霞,红光落在将暗未暗的街道上,将云州城映成黑红一片。许蘋生赶着驴车,听见有路人讨论灯会上的施粥铺,当即载着饥肠辘辘的万山雪向那里奔去。两人喝了一肚子粥,心满意足地坐在街角看灯笼。
方才她们在粥铺前排队时打听了那个巫医,才知道那巫医并不在云州城中,而是常年住在城外的一片密林里。这人脾气古怪,只有每月初九才会派仆人进城,挑挑拣拣地领求医人中的一些进去,过了七八天再把活蹦乱跳的人送出来。旁人问起那巫医,出来的人七嘴八舌,却全说不到一块去。有人说是个老巫婆,有人说是三岁小孩,也有人说是三四十岁的妇人,除了是个女的,几乎再没共同点。有好事者偷偷进林子里找过,转了两三天却无功而返。林子里的巫医像是个幻想,但每月准时出现的仆人们却是真实的。
离初九还有两天,两人商量着要卖了驴车和老驴,在云州内的旅店等待。黑夜渐渐来临,被点亮的灯笼仿佛一条长龙,盘卧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下、来去欢呼的人群里。许蘋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看着万家灯火,舒展地倚靠在墙上。
云州城内民族混居,汉人倒是少数,此时街上全是打扮奇异的人,还有不少万山雪只在书里见过的把戏。她专注地看着不远处一个吹乐器的人,一动不动,连老驴啃了她的裙子都没发现,许蘋生见她这样,起身说:“去看看。”万山雪于是高兴地牵着她上去。
吹奏的人见她们来看吹得更起劲,一曲毕,才朝她们示意地上装着铜钱的罐子。两人身无分文,穷得也没什么骨气,当即脚下抹油跑了。万山雪拉着许蘋生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回头看后面。她的头发飞舞起来,一部分遮住了脸,只留下两只顾盼的眼睛,里头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倒影。许蘋生在夜色中跟着她,害怕她被绊倒,只好一叠声说:“小心,小心!”
万山雪跑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俯下`身扶着膝盖喘气。许蘋生扶住她,说:“跑什么,病才好。”
“我好累,”万山雪勉强抬头,看着她笑,“走不动了。”
“活该。”许蘋生走到她前面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万山雪扑到她背上,两人逆着热闹的人流往回找驴车,身旁经过许多面带笑容的人。万山雪环着许蘋生的肩膀,时不时伸手遥指那些新奇的小吃、好看的灯笼和杂耍。许蘋生跟着她的手指看去,故意煞风景地说“全买不起”。她们走着走着,天上突然放起了烟火,五光十色、璀璨夺目,仿佛夜空里绽放的巨大花朵。人们纷纷停步,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捂着耳朵仰头看,小孩子们兴奋地尖声喊叫。天底下所有的光芒和快乐,全在此时此地了。万山雪刚刚捂住自己的耳朵,想到了什么,马上放下手帮许蘋生捂上了。
“不用,你捂自己的。”许蘋生说。
万山雪垂下头凑到她旁边:“你——说——什——么——?太吵啦!我听不见!”
“我说——!你自己捂好!”
“等下再说!听不见!”万山雪抬回头望着烟火,在许蘋生背上扭来扭去,“真漂亮,比蔺京的漂亮一百倍!你看你看,你快看那个金色的,会变色诶!在右边,诶呀你太慢了,已经没了。……快快快看前面,那个红色的也好看!看到了吗?好看吧!我最喜欢这个红色的!”
“别动,小心摔下去。”许蘋生手忙脚乱地稳住万山雪,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红色的流光从天边划过,带着人们的惊叹和期待目光,轻巧地落到一弯弦月、万里星河之下。
两天后的初九,巫医的仆人们准时出现了。
她们全都带着青铜色的面具,披散长发,穿着长及小腿的修身白袍,握着一盏未点燃的油灯赤脚从林子深处走来,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树叶缝隙后,仆人们的白色身影细碎得像一千片鸽子羽毛。说来奇怪,即使是二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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