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上亮起了信号……火车来了!……
他用了巨大的力气才挣脱她的拥抱,一路飞奔到透过光秃秃的树木能看见信号灯闪烁的车站。他疲惫地倒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透过车窗看着小屋明亮的窗户,一个白色的身影倚着栅栏……车过时他幻想他的情妇将在轨道的转弯处自杀,“再见!再见……”这喊声驱散了他心里的恐惧。
他把头探出窗外,看见他们的小屋在一排平台后面渐渐模糊,越来越小,直到灯光仅仅像一颗星星那么大小。突然,他感到无限的欣慰和一种解脱。呼吸是多么自由啊,夜幕笼罩下的墨东山谷和那些巨大的山坡多么美啊,远处呈现出一个由无数灯光缀成的闪耀的三角形!伊琳娜在那儿等他,随着火车的疾驰,他向她奔去,怀着对爱情的热望和重获纯洁的生活的冲动……
到巴黎了!……他叫了车,直奔旺多姆广场。但在煤气灯下,他瞥见自己的衣服和鞋上满是污泥,厚重的泥浆,他还没有完全摆脱沉重肮脏的过去。“噢!不,今晚不能……”他回到雅各布街从前居住的旅馆,败家子已经为他预订了邻近他的房间。
《女神的沉沦》13(1)
第二天,塞沙利接受了一个棘手的任务,去夏韦尔取他侄子的衣物和书,东西搬回来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正当葛辛已经被种种骇人的不幸的猜想弄得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一辆带有顶架的像灵车一样笨重的出租马车转过了雅各布街角,车上装着捆起的箱子和一个大包裹,他认出正是他的,接着他的叔叔走了进来,带着神秘而伤心的神情。
“我想一次把东西拿完,免得再跑一趟,耽搁的时间长了点儿……”他指着两名侍者搬进屋里的包裹说:“你的内衣、外套在这里面,那里面是你的书稿……除了你的信一切都取来了;她求我让她保留着它们,她想不时读一读,想留下一点儿你的东西,我想这没有什么不妥……她是那么好心肠。”
他坐在手提箱上呼吸急促,用他那像餐巾一样大的生丝手帕揩着前额。让不敢请他描述见她的情况;他为怕使让悲哀也就丝毫不提。为了打破沉默他们谈论起从昨天晚上就突然开始转凉的天气,谈起巴黎郊区的凄惨景象,到处是工厂烟囱、巨大的熔炉和蔬菜仓库。过了一会,让突然问:
“她没拿什么东西让你带给我吗,叔叔?”
“不……你放心好啦……她不会烦你的,她认命了,很有决心也很有尊严……”
为什么让从这寥寥两句话里听出了责备他、指责他残忍的意思?
“不管怎样,这是一桩苦差事,”叔叔又说,“我宁愿忍受米拉斯的撕打,也不愿见到这个可怜人的绝望。”
“她哭得厉害吗?”
“噢……孩子,她哭得很厉害,伤心极了,连我自己也坐在她对面跟着哭了,没有勇气……”他抖了抖身子,像只老绵羊一样把头摇了一下,摇去了他的感动:“说到底,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不能同她过一辈子的……事情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你给她留下了钱、家具……现在,忘掉爱情吧! 订了婚就及时举行婚礼……啊!婚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领事非出面不可……至于我,我只能干点闲杂事之类……”突然间他又忧郁起来,把头转向窗户,看着屋顶间低矮的天空:
“不管怎么说,世界更加悲惨了,在我们那个时代,分手要比现在开心得多。”
败家子走了,带着他的抽水机。失去了这么一个整天滔滔不绝的乐天派,让觉得接下来的一礼拜好漫长,这礼拜使他感受到了一个单身汉的所有空虚孤寂,茫然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追悔逝去的爱情,人们也会寻找他的另一半,会怀念他的另一半,因为同居的生活,同吃同睡,千丝万缕无形的联系编织成一张网,等你在痛苦和挣扎中斩断情丝,才知道这网有多结实。密切的生活习惯具有神奇的渗透力量,以致一起生活的两个人结果越来越像对方。
与萨芙五年的同居还没有使他到这种地步,但他的身上还是留下了枷锁的烙印,并时常感觉到它的沉重。因此,有好几次,他下班回家后便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夏韦尔方向走去。清晨醒来,他下意识地寻找身边枕头上披散的一大堆黑发,那是他照例要先吻一吻的。
对他来说夜晚尤其漫长。这个旅馆房间让他回想起他们最初相恋的日子,那时她好像是另一个人,端庄而沉默,玻璃板下压着的小小名片上散发着她的名字的神秘的幽香:芳妮·勒格朗。于是他跑出去东游西逛,以消磨时间和精力,要不就是在某个小剧院的噪音和灯光中麻痹自己,直到老布其勒允许他每周在他的未婚妻身边度过三个晚上,才解除了他的痛苦。
他们相处得很好。伊琳娜爱他,“uncle”双手赞成,婚礼定在四月初举行。冬天的三个月中,他们见面、聊天,彼此感觉相互需要,把第一次相遇的眼波和第一次让人心慌意乱的爱情表白演绎成了一首优美动人的乐曲。
订婚之夜,让回到家里,毫无睡意,感觉一种要把他的房间整理成刻苦用功、井然有序的样子的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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