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晟看见他因为疼痛而皱起的双眉,眸光骤然一紧,再也顾不得医生的叮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双脚悬空,他怔了两秒,意识到自己正在言晟怀里时,难堪地轻推言晟的胸口。
不敢推得太用力,潜意识里仍然害怕惹言晟生气,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脚趾扭出奇怪的弧度。
他低着头请求,“放我下来吧,我把你弄脏了,对……对不起。”
言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此时怒火已经在胸腔里烧出一片焦灼,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季周行瞥见他眼底的阴沉,哆嗦得更加厉害,缓缓将抵在他胸口的手收了回来,十指搅在一起,不敢再动,但颤抖却无法自控。
言晟抱着他直接上了二楼,踹开卧室门的力道之大,令他畏惧地蜷缩起身子。
言晟把他放在床上,尽量温和道:“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找衣服,这套又湿又凉,穿久了会感冒。”
他双腿并拢,双手捏成拳头压在腿上,老实地点头。
言晟见惯了他嚣张跋扈与撒娇卖乖的样子,此时见他这副模样,心脏抽痛得难以招架。
睡衣和外出的衣装都放在隔壁,飞速取来一套时,他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赤脚踩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
言晟看着他的脚,忍了好几秒才温声道:“再去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他不愿意,但言晟已经放好了一池子水。
tuō_guāng衣服躺在浴缸里时,他下意识地挡住膝盖,小声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
我不配。
言晟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摸了摸他的肩膀,拿过一张浴巾道:“来,擦干水。”
他没有挣扎,后来言晟给他吹头发时,他也一动不动地坐着。
睡觉之前,言晟吻了他的额头,轻声说晚安,他尽量往外挪,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起来。
言晟叹了口气,躺在另一边,不再打搅他。
他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可是直到凌晨亦未入眠。
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确定言晟已经睡着后,他悄悄下床,赤脚走去卫生间,蹲在地上,摸黑擦洗浴缸。
他小心至极,一丁点响动也没有弄出来。
擦了很久,他蹲得腿脚发麻,想站起来缓一缓,却起得太急,血液直冲脑际。
他心道不好,慌忙后退,想找到可以扶一扶的东西,结果哐当一声撞在门上,身子也止不住地下滑。
言晟猛然惊醒,摁亮床头灯的一刻,瞧见他惊恐万分地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
“你在干什么?”情绪终于失控,言晟翻身下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力气之大,几乎将他肩骨捏碎。
他大睁着眼,颤抖如筛糠,痛得脸都白了,低声乞求道:“言晟,你放开我。”
“万一,万一见血了怎么办啊?”
“会传染给你……”
一股蚀骨的麻刺入背脊,言晟身子一凛,猛地将他按入怀中。他小幅度地挣扎,低喃道:“不要抱我,我脏……”
“不要这么说!”言晟死死扣着他的后脑,“检查都还没做,你别老是往坏处想!”
“不是,不是的。”他轻轻摇头,木然自语,“染上没染上都一样,我跟那么多人睡过……我,我活该得那种病。”
言晟一僵,眼中隐然出现了恨——季周行与很多人睡过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我和我妈一样。”季周行悄声说:“她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还出轨,背叛自己的家人,我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我生来就脏,我活该……”
“谁说你生来就脏?”言晟眼底泛红,怒不可遏,“谁他妈说你生来就脏?季周行,你再这样子,我……”
季周行被吼得不敢动弹,两眼空洞,片刻后垂下眼睑,嘴角浮出极浅的释然。
言晟烦他了,不要他了。
也好,就该这样。
过去的十年是个苦涩却美丽的梦,他与他最喜欢的人谈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恋爱。
他知足了。
忽然,言晟又将他按进怀里,低沉的声音竟然带着几丝颤抖,毫无章法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与神经——
“宝贝,你怎么就不能乖一些?你乖一些好不好!”
他睁大了眼,颤声道:“你,你叫我……”
言晟将他撑起来,深深地看向他的双眼。他屏住呼吸,目光穿越20年的光阴,在言晟的瞳孔里,看到了10岁的自己。
顾小苏的车祸发生在晚秋,离他的10岁生日不到一个月。
顾小苏早早答应他,生日那天带他和殷叔叔一起过。
“宝贝,开不开心?”
“开心!”他扬起小脸,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如晨星。
入秋之后,他每天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叉,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天过生日。
然而倒计时在还剩23天时戛然而止。
顾小苏死了,那个比父亲好千百倍的殷叔叔也死了。
再也没有人笑着叫他“宝贝”,他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宝贝。
丧礼当天,他在灵堂嚎啕大哭。季长渊将他拉到灵堂外,猛力甩了他两巴掌,他几乎被打晕,右耳暂时性失聪,坐在地上怔怔地睁着眼睛,想哭,却再也哭不出声。
后来季长渊的勤务兵将他抱回家中,锁了一天一夜。
黑夜降临时,他蜷缩在墙角,又饿又冷,害怕得浑身发抖。
大人们都在灵堂忙碌,没有谁来看一看他。
就连平时疼爱他的外祖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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